我可以長生……”,長憶像是想到無奈之事般喟嘆道,“長生之事豈是人人可以做到的?若是我得以僥倖,而我所親所愛之人卻無幸,待得百年之後世間豈非唯有我一人獨活?若是如此,不如放棄飄渺的長生……”
說到此處,長憶皎月般的容顏上竟然浮現出一抹期待之色,毫不似她如今所說的無奈之言。
“不追求飄渺的長生,和心愛之人攜手作伴,一起逍遙此生一起鶴髮雞皮一起笑對生老病死,最後一起——進入輪迴忘卻前塵。如此一生,豈非是上天對我等萬物生靈最大的仁慈?”
“上天仁慈?”
百里屠蘇的房中,紅玉在和少年短暫地相談之後便離開了。
而在此之後,他便心浮氣躁地在房間中時而走動時而坐下,再也做不到方才那般心無旁騖地打坐練氣了。
紅玉所言之事並非第一次。早前在路過甘泉村的途中,她便向他提及需提防歐陽少恭一事,只是當時他並未放在心上。
他的身上,還有何處值得他人費此心機?若是為了利用他獲得‘起死回生藥’的煉製材料,他並不介意——這是他理應付出的代價。
可是此次……
長憶,唯有長憶,他不能承擔任何的風險。
想到此處,百里屠蘇不再徘徊,霍然起身向門外走去。
歐陽少恭突兀地重複了這四個字,低低的嗓音卻讓長憶有種說不出的諷刺之感。
“呵呵,長憶,你知道嗎?所謂的“輪迴”,亦非無休無止,終有盡頭,何況……有些人根本入不了輪迴……”
長憶認真地聽著少恭的敘述,第一次知曉了‘荒魂’的存在。
“生靈再也無法轉世,他的魂魄只能化作“荒魂”,消散於天地間?就是……完全不在了?”
“不在了,什麼也不會留下。”
“我明白了。”
讓歐陽少恭料想不到的是,少女非常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答案。
“如此,長憶依然覺得上天仁慈?”
“為何不呢?除了寥寥幾位大神,世間生靈最終的歸途都是如此。有時,孤獨的長生甚至比天命不永更為可怕”,長憶訝異於少恭對此事的執著,卻也還是認真地說了下去,“若是讓我一人長久地獨活於世,那勢必是比死亡更為可怕的一件事……”
似乎是設想了一下此事發生的可能性,少女不由地顫抖了一下,可見她的確言自肺腑並非虛偽。
“長憶並未親身經歷,是否想得太過簡單?”
歐陽少恭少見地搖頭否定長憶的想法,幽幽說道:
“太深的痛苦會令人變得執著,哪怕面對死亡,也只能逆天而行,一步步走下去……”
“也許吧!如此說來,莫非少恭遇見過?”
歐陽少恭緩緩地點了點頭,遙望明月道:
“在下看來,對生死之事毫無執念者,乃是世上數一數二幸運之人,因為……那個人一定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絕望的別離……”
“少恭又怎知我未曾親身體會?只是……如此埋怨上天不慈有何意義?”
楚長憶苦澀一笑。
她前世罹患之疾花樣年華未與雙親道別便魂歸異世,此世又年幼父母早亡,尚未成年便遭滅族之禍,視為親弟的屠蘇又……
“既如此,為何不讓自己在有限的生命裡,活得更快樂更有意義?”
長憶凝視著歐陽少恭那雙猶如深潭般不漏絲毫情緒的雙眸,意味深長地說:
“我不願,讓一個充滿怨懟的執念,左右我的一生。”
所以少恭,我不知你究竟在執著些什麼……可總有些時候,放下,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杏黃道袍的青年望著少女那雙誠懇的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