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已是一副疲憊憔悴的衰敗之相。侍立在旁的馮公公張了張嘴,好幾次想說些安慰主子的話,然而,連他都想不到,自己說出來的,居然是這樣——
“皇上,老奴打聽過了,太后將薛尚宮秘密關押起來,主要是想逼著她寫一封主動離開你的信,其實,她原本也不打算將薛尚宮處死,可能是、是……”怎麼越說越像是在為太后求情,馮公公趕緊下意識地閉了嘴,又轉移話題小聲地說:“奴、奴才還聽說,悶斃之前她們是打算對薛尚宮施行銀針挑指甲的酷刑,天吶,皇上,那是怎樣的一種酷刑,奴才可是想都不敢想,虧她們想得出來——”
劉子毓閉上眼深吸了口氣,袖下的拳頭捏得咯吱作響,是啊,也虧她們想得出來……他點了點頭,然後,血紅的眼睛豁然一睜,猛地轉過身,奪手就去取下掛在右邊架子上的一把嵌珠鑲金寶劍,馮公公見苗頭不對,趕緊攔住了他:“皇……皇皇上,現在薛尚宮人事未醒,怎麼著您也得在她醒來之際第一眼看見您是不是?”像是怕他一時迷怔,馮公公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又看著他重複了一遍:“皇上,您說是不是?”
劉子毓一怔,這才驚醒過來似的將手中寶劍“哐當”一扔,然後轉過身看看躺在床上的柔止,又轉過身倒揹著雙手,微啟著緊繃的唇角,淡淡道:“你去調查一下,此次對她用刑的宮女太監都是哪些人?記下他們的名字,一個也不能漏,然後即刻命人給他們該剝指甲就剝指甲,該悶斃處死的就悶斃處死……”
“皇……”馮公公吞了口唾沫,表情有些為難。
“怎麼?跟朕那麼久?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他淡淡瞥了眼馮公公,馮公公趕緊搖頭說不是,劉子毓冷哼一聲,這才面無表情將系在腰際的一樣私人印章順手一扯,扔給他道:“名正言順地去慈寧宮拿人,不用怕,朕身邊不需要膽小怕事的孬種,去吧。”說著,他便轉過身,重又撩衫坐回柔止的床榻邊,面部陰冷地不再說話。
“是!老奴遵旨!”馮公公揣好印章,立即去了。
時值深夜,為柔止診脈針灸的醫官們全都退下了,整個皇帝的寢宮內,只有數十名宮女侍婢穿梭來,穿梭去,雖然她們已經仔仔細細地將柔止身上清理得乾乾淨淨,然而,端藥的端藥,換水的換水,滿頭大汗的,仍舊顯得很是忙碌和緊張。劉子毓略抬了抬手,朝她們啞著嗓子說了聲“出去”,宮女們抬頭一愣,似乎還沒聽明白,這時,他又重複了一句:“滾出去。”宮女們嚇得一驚,這才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哆哆嗦嗦福了福身,立即退了下去。
偌大的寢殿一下空蕩起來,除了燭芯畢剝的炸響和銅爐內木炭清脆的燃燒聲,四周安靜得落針可聞。劉子毓石雕般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一捧捧淡青的藥煙裊裊上升,在他充滿血絲的眼睛裡盤旋一圈又一圈,他看著她,修長的手指慢慢拂過那蒼白如紙的臉頰,撫著撫著,忽然,他胸口一窒,一種錐心的刺痛像潮水般擴散到他的四肢百骸——
“孩子……其實我也很想給你生個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我知道你定會好好待他的對不對……”
“薛尚宮以後能不能再有生育,臣等不敢保證……”
“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不能再有生育……”
樹葉搖曳的聲音飄灑在殿門外的夜風中,婆娑的影子魑魑魅魅,在糊著青紗的窗戶上不停搖動,像一隻只索命冤魂的手,劉子毓緩緩閉上羽睫,一滴眼淚順著他的眼角無聲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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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止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又亮了一次,昏昏沉沉的意識中,雖然好幾次都想睜開眼睛,但是身體的虛軟和乏力,已經耗得她連抬一下眼皮都是十分困難的事。然而,即便這樣,她還是很清楚地知道發生在她身上一切事情。
她得救了,她就知道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