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萊基諾,薩特思韋特先生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滿懷希望到處尋找,但沒看到奎因先生那黝黑、微笑的臉龐。不過,有另外一個人獨自坐在一張小桌旁——是菲利普·伊斯特內。
這個地方人不少,所以薩特思韋特先生坐在了年輕人的對面。他感到一陣突然的莫名的狂喜,似乎他被捲入其中,並經歷著這件事中引人注目的部分。他身處其中——不管它是什麼。現在,他知道那晚在歌劇院奎因先生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一齣戲劇正在上演,其中有一個角色,一個重要的角色,是薩特思韋特先生的。他不能把他的角色給演砸了。
他懷著一種使命感在菲利普·伊斯特內對面坐了下來。兩人很快就交談起來。伊斯特內似乎很急切地想找人聊聊。像平時那樣,薩特思韋特先生是個鼓舞人心、容易產生共鳴的聆聽者。他們談起了戰爭、炸藥、毒氣。關於最後這部分,伊斯特內有很多話要說。因為,在戰爭的大部分時間裡,他一直從事這些東西的製造工作。薩特思韋特先生覺得他的確很有趣。
伊斯特內說,有種毒氣,從來沒有被用於實驗。停戰來得太快了。人們曾希望它能發揮巨大的作用。吸一口就足以致命。他越說越帶勁。
氣氛活躍起來,薩特思韋特先生逐漸將話題轉移到音樂上面。伊斯特內瘦削的臉變得明亮起來。他說話的時候帶有一種真正的音樂愛好者的熱情和縱情。他們談起了約斯奇比姆,這個年輕人對此滿懷熱情。他和薩特思韋特先生都同意,這世界上沒什麼能勝過一個真正優秀的男高音。還是孩子的時候,伊斯特內就聽過克魯索的演唱,他永遠都忘不了。
「你知不知道,他可以對著一個酒杯演唱,並且震碎它?」他問。
「我總覺得這是個謊言。」薩特思韋特先生微笑著說。
「不,再真不過了,我相信。這種事很有可能,這是個共振的問題。」
他說起了技術細節,滿臉通紅,眼睛閃閃發光。這個話題似乎讓他著迷。而且,薩特思韋特先生注意到,他似乎對自己談論的東西相當瞭解。這個老頭意識到自己正在跟一個具有特殊頭腦的人聊天,一個幾乎可稱為具有天賦異稟的大腦,才華橫溢,難以捉摸,尚未準備好經由哪種渠道來發揮潛質的人,但毋庸置疑,是個天才。
然後他想到了查理·伯恩斯,再次對吉莉安·韋斯特的選擇感到驚訝。
他忽然意識到時間不早了,便叫侍者拿帳單。伊斯特內看上去略帶歉意。
「我很慚愧——喋喋不休地說了這些,」他說,「但是你今晚來到這裡,對我而言是個幸運的機會。今晚,我——我需要跟人聊聊。」
他莫名地微微一笑,沒再說下去。他的眼睛仍在閃著亮光,帶著某種剋制的激動。然而,他有種悲劇性的氣質。
「非常愉快,」薩特思韋特先生說,「我們的談話讓我深感有趣且深受啟發。」
接著,他滑稽而有禮貌地微微一鞠躬,走出餐館。這是個溫暖的夜晚,他沿街道緩步而行的時候產生了一種非常奇怪的印象。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有人跟他並肩而行。他跟自己說這個念頭是個錯覺,但沒用,它揮之不去。有人,一個他看不到的人,在他身旁跟他一起走在那條黑暗而寂靜的街道上。他不知道是什麼讓他眼前清楚地浮現出奎因先生的身影。他真真地感覺奎因先生似乎正走在他身側,然而他只能用自己的眼睛說服自己並非如此,他就是獨自一人。
但是奎因先生的身影依舊存留,而隨之而來的還有其他一些事。一種需要,一種迫切,一種關於災難的沉重的預感。他必須做點什麼——趕緊去做。某件事很不對勁,需要他去糾正。
這種感覺非常強烈,薩特思韋特先生不得不與之妥協。他閉上眼睛,努力讓腦海中奎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