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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飛驚

六分半堂。

季卷脫掉那身專為炫富掛上滿身累贅的衣服,著一身皂色江湖短打,坐在親爹後面,做小廝狀,等六分半堂的人來。

他們已坐在六分半堂裡。從下至上打點,斛珠用掉近半,季冷好話笑臉陪了一籮筐,但他們仍坐在六分半堂裡,等哪位掌事的撥冗來見。

對於小小的,觸角尚未探出福建路的青田幫而言,掌管天下綠林的六分半堂自然是龐然大物。這樣的龐然大物即使讓他們等得再久,也是理所應當的。所以季卷的表情依然淡定,耐下性子,等。

她等來一個出乎她意料的人。

狄飛驚!

六分半堂大堂主,“低首神龍”狄飛驚!

“遇到緊急事情,耽擱了會面,久等了。”

狄飛驚站在他們面前,一直望著自己的長袍的下襬,似乎有些羞澀地,輕輕地道。他將兩人引入會客廳、入座、看茶,自始至終都盯著自己腳尖,從他露出的半張白皙面孔來看,這是個剛滿雙十的俊秀青年,但他卻似含羞姑娘一樣,不願意向她暴露自己的真顏。

季卷不禁要想:是故意扮神秘?是不屑抬頭?還是有什麼深的陰謀,藏在他軟軟的、耷拉下的頸子下面?

“請不要怪我失禮。我的頸骨不便,無法抬頭,很對不起。”狄飛驚似乎猜到了季家父女在想些什麼,於是輕柔地,像是一口氣難以提上來地說道。

季冷抱拳:“抱歉。”

“何必道歉?人生不如意,往往十有八九。就如同季大俠武功蓋世,卻困頓於閩越田畝,攜寶上京,又被官家忘在一旁。與季大俠相比,我只是頸骨斷了,卻還能走動跑跳,還能忝居‘六分半堂’大堂主之位,已經算得上很幸運了。”

他說得很懇切,也很務實。叫他這麼一說,季冷心裡也不禁升起幾分自憐,想自己雖然身體康健,但壯志未酬,空擲半生,的確更值得感嘆一些。

於是他打算與狄飛驚攀一攀交情。話還沒出口,桌子底下的腳趾就被狠狠踩了一下,他這才反應過來,輕咳一聲:“狄大堂主謬讚。季某近來,的確為難獻重寶,未見天顏遺憾。是故此番拜訪,是想請‘六分半堂’助力,向官家提一提此事。”

狄飛驚與季冷交談時,季卷就坐在一旁,暗自觀察這位幫助雷損成功奪權,一躍成為“六分半堂”掌權者的青年。

季卷暗想:預料中他們本只會見到六堂主以後的某位。聽說“豆子婆婆”很愛珍珠,本來以為來接見他們的會是她,結果居然是狄飛驚親至?

根據這些天的情報,狄飛驚是個很不喜歡出風頭,也很不愛出現在人前的人。看他脖子斷了,大概是因為身體殘缺,才更不願露面?但就是這麼一個人,此時卻丟下“六分半堂”的大事要事,跑來接見鄉野小幫的幫主、少幫主……

說是幫主、少幫主,其實和六分半堂比起來,青田幫的名氣,和鄉間結社,又有什麼差別?

除非他們知道福建路的真實情況,知道青田幫並不如名所稱,只是以種地的農人為幫眾的小幫派。

或許狄飛驚也很懷疑,那什麼貝殼上道士顯靈的破故事的真實性,進而懷疑他們進京的真實意圖?

她細思著,注意狄飛驚談話時的每一個細節。這時候她才深恨起狄飛驚那斷了的頸骨,讓她看不到他臉上任何表情。有些人總是很擅長把自身的劣勢轉化為可以利用的優勢,這是否也是狄飛驚談話時刻意利用的優勢?

談話告一段落了。季卷帶的十斛珠全部送了出去,也不枉費她花了幾年蹲在海邊搞淡水養殖,絞盡腦汁把上輩子的經驗本土化。至少在他們需要用錢打通路子的時候,金錢永遠不會成為他們的困擾。

但是她想知道的事還是沒有定論。狄飛驚為何要親自接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