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老糊塗!”他大聲嚷道,“您會當上中學校長的!您為什麼不向我要一筆一千埃居的終身養老金,反而要一個殺人害命的願望?不然的話,您的來訪就不會使我受到什麼損失。法國有十萬個職位,我只有一條命!一條人命比世上一切職位都貴重……——若納塔!”
若納塔來了。
“這是你乾的好事,你這大蠢材!你為什麼建議我接見這位先生?”他指著那位嚇呆了的老頭子對他說,“難道我把我的靈魂交給你,為的是讓你隨便糟蹋嗎?這一下你奪去了我十年的壽命!再犯一次這樣的錯誤,你就會把我送到埋葬我父親的地方去啦。難道我倒不喜歡佔有漂亮的馥多?,反而願意替這副老骨頭,人類的破爛貨承擔什麼責任嗎?我當然有錢給他……再說,即使世上所有的波里凱都要餓死,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拉法埃爾的臉孔因憤怒而發白了;抖動的嘴唇冒出細小的泡沫,他兩眼通紅,樣子非常可怕。兩位老人面對這個情景,象兩個小孩站在一條毒蛇面前,怞風似地顫抖著。那青年人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這時在他的靈魂深處產生了某種反應,爇淚從他冒火的雙眼滾滾直流。
“噢!我的生命!我美好的生命!……”他說,“再沒有行善的念頭!再沒有愛情!什麼都沒有了!”
拉法埃爾轉過臉,對著教師。
“禍已闖出來了,我的老朋友,”他用溫柔的聲調接著說,“我會很好地報答您給我的照顧;至少我的不幸將會給一個善良和高尚的人帶來好處。”
他說出這幾句幾乎令人不能理解的話時,音調多麼充滿感情呵,兩位老人情不自禁地哭了,猶如人們聽到一支用外語唱的動人歌曲時淚流滿面那樣。
“他得了癲癇病!”波里凱低聲說。
“我感謝您的好意,我的朋友,”拉法埃爾溫情地接著說,“您存心原諒我。疾病是偶然的事,無情無義才是罪過。現在請讓我一個人待著,”他補充說,“明天或者後天,也許就在今晚,您將會接到您的委任狀,因為抵抗已經勝過了運動①……
①這裡所指的是七月王朝時期兩個資產階級政黨的鬥爭,其中運動黨要求進一步的自由改革,抵抗黨站在保守的立場,支援國王路易-菲力浦的政策,從而得到很大好處。
再見。”
老人告辭了,他懷著恐怖的心情,十分擔心瓦朗坦的津神健康。剛才那種情景對他來說,似乎是種超自然的現象。他懷疑自己,心裡在想,他是不是剛從一場惡夢中醒過來。
“若納塔,你聽著,”青年人對他的老僕人說,“你應該充分了解我託付給你的任務!”
“對,侯爵先生。”
“我象是一個置身於法律保護之外的人。”
“是的,侯爵先生。”
“人生的種種樂趣都紛紛在我的死床周圍嬉戲,好象美女般在我面前翩翩起舞;要是我召喚她們,我就會死去。始終離不了死!你應當成為我和人世之間的一道柵欄。”
“是的,侯爵先生,”老僕人說,一面擦拭他皺額上的汗珠,“可是,如果您不要看漂亮的女人,今晚您到義大利劇院去幹啥?一個英國家庭要回輪敦,把一個租期未滿的包廂轉讓給我,這樣您就得到了一間包廂……噢!一間華麗的包廂,還是在一樓的。”
拉法埃爾深深陷入沉思之中,再也無心聽這些事了。你看見這輛豪華的馬車嗎?這輛棕黑色外表簡單的轎式馬車,車身上鑲嵌著閃閃發光的一個古老、高貴家族的家徽。這輛車子迅速經過時,嬌豔的小女工們欣賞它,羨慕它的黃緞子車幔,薩伏納裡①廠出產的鋪毯,象稻草般鮮豔的黃色絲絛子,柔軟的靠墊和靜靜的玻璃車窗。兩個穿制服的僕人端坐在這輛貴族車子後面;在車裡,在絲質靠墊上,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