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的說,從孟娘出嫁後到今個兒,好幾年的時間裡,這還是頭一回見面。
原先是不覺得,畢竟人過日子都是往前看的。秀孃家裡人口多,就算她沒有親姐妹,還有嫂子們以及侄子侄女們。在孟娘出嫁後到她自個兒出門子這段時間裡,她一直負責照看年歲小的孩子們,兩個小侄女更是每晚都跟她睡一炕,喜歡她這個姑姑更甚於親娘。
加上她早早的就訂了親,旁的嫁妝倒是不用她來操心,但一些繡活兒卻是必須由她來做的。還有隔房的幼娘時不時的來找她玩兒,跟她討花樣子等等。
總之,日子彷彿一眨眼就過去了,那個曾經跟她一起長大的堂姐孟娘,就這樣被她丟在了舊時光裡。
「姐啊,要不咱倆一起進去?」秀娘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又想著人家好不容易回孃家一趟,甭管早先有多少矛盾,這都到了家門口了,怎麼著也得進去瞧瞧父母兄弟和妹妹吧?
不想,孟娘卻搖了搖頭,遲疑了一瞬後才問道:「我可以去你家裡坐坐嗎?」
以秀孃的性子,她是斷然不可能拒絕的,只得將人往自家帶。
好在,大房和三房就在同一條岔路上,統共也沒多少遠。又因為三房要操持席面,大房這邊除了幾個熊孩子外,幾乎所有人都去幫忙了。就連那幾個小孩兒也一早就跑出去了,這會兒家裡空無一人。
秀娘雖已嫁了出去,但家裡除了新蓋的兩間屋外,旁的都沒什麼變化。因此,她熟門熟路的去灶屋裡拿了茶,又摸了一盤點心,送去了堂屋裡。
孟娘臉色灰敗的坐在屋裡,哪怕秀娘把茶碗往她手裡塞,她也是一副麻木的模樣。
見狀,秀娘終於忍不住問了一直憋在心裡的問題:「姐你過得咋樣啊?這幾年都沒聽到你的訊息。」
「我能過得咋樣?肯定不好啊,連親娘都不盼著我好,在我出門子那天這麼詛咒我,我能過得好?」嘴上說著賭氣的話,孟孃的眼淚卻是唰的一下落了下來。
幾年前,她出門子時,家裡可沒辦什麼席面。
當然,這年頭的鄉下村子,很多人家嫁閨女都是不辦席的,犯不上啊!橫豎閨女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省下錢來給自家人割兩塊肉吃多好呢?
可江家真沒到那份上。
那會兒,三郎還在村學念書,花不了幾個錢的。虎頭還是個小嬰兒,除了吃喝外,連衣裳都是由大人的舊衣改的。唯一一個比較花錢的人是二郎,但他也節省得很,加上有江父和大郎外出打零工掙錢,家裡的吃喝用度倒是不受影響。
說白了,江家供兩個讀書人是略微有些吃力的,但這種吃力是表現在,沒幾件好衣裳,除了逢年過節外極少吃肉等等方面。實際上並沒有到勒緊褲腰帶,靠著稀粥勉強度日的份上。
況且,原本江母就許諾了她,要給她置辦一份厚厚的嫁妝,還要讓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她明明答應我的,後來又反悔了。我沒有丁點兒的嫁妝,連一身新衣都沒有。出嫁那天,我夫婿來村裡接我,連碗水都沒叫他喝,還站在院壩上那麼罵我,說我會遭報應的,將來日子不好過了,千萬別回來找她。」
沒有嫁妝,沒有祝福,沒有喜宴。
有的只是無休止的謾罵,甚至江母當時一口氣追到了村口,那堪稱詛咒一般的謾罵聲,一直過了好多年,都還是她夜裡的噩夢。
孟娘說著說著就拿手捂臉痛哭起來。
一旁的秀娘有心安慰,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說江母一貫就是這個性子?說她罵起三郎來更狠?說她火大了還一把拽起虎頭直接打得他坐不下來?
問題是,江母的性子如何,在整個大坳子村都不是什麼秘密了,孟娘這個江母的親閨女還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