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宅院,前庭中,有一人執傘等候。
春花先是一愣,爾後露出喜色:
「十哥什麼時候到的?」
「午後先去京城的幾個工事看了一圈,也是剛到。」
祝十布滿疤痕的臉上溫和一笑,將傘挪到她頭上。
「衡兒玩瘋了不肯睡,石渠兄正在哄。我見下了雪,便出來迎一迎你。」
「多謝十哥。」兩人共撐一傘,往內院走去。
「宅子已買下了,價錢比我之前預備的高了一些,但總歸還是個好買賣。」春花說起這事,頗有些沾沾自喜。
祝十道:「你看上的宅子當然是好的。」
他停了停,終於還是忍不住,問:
「見著他了?」
春花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他定是在門內看到了自己與談東樵分別的一幕。
「嗯。只是碰巧遇見。」
「他知道……你來京城是為了他麼?」
春花步子一頓。
慢慢地轉過臉來,展顏一笑:「倒也不全是為了他。」
「這幾年,長孫家的生意版圖已遍佈皇朝,比起汴陵,京城確是個更合適的樞紐,訊息也更靈通些。再則,哥哥苦讀了三年,正要趕明年的科考。」
祝十將手在她頭頂上放了放:「那,至少有一部分是為了他。」
春花低頭,像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兒在自己兄長面前那樣,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有一部分是為了他。」
祝十不動聲色地按捺下了什麼。
「你可知,你們之間,除了兩地之隔,還有官商之別、世俗之禮。更遑論,兩個同樣胸懷抱負的人怎麼可能彼此妥協,相伴一生?」
「我知道。」春花灑脫一笑。
「我只是想努力一下。」
情愛這東西,春花自問懂得不多。但努力,她是最擅長的。
春花幼時經過一間古玩行,對山屏上一柄血玉如意一見傾心,便回去央爺爺買下。爺爺說,最多隻出五十兩,古玩行卻要價三百兩。
於是日日經過那古玩行,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問價,努力和掌櫃成了忘年交。掌櫃有心幫她,碰上別的顧客來問,都暗暗以高價擋下。再後來,古玩行要搬家,出清存貨,掌櫃提前通知了她,她便真以五十兩買下了那血玉如意。
她對那血玉如意愛不釋手,把玩了五六年,終於有一日玩膩了,隨手不知丟在了什麼地方。爺爺說她沒有心肝,不配用好東西,得到了便不珍惜,她卻不以為然。
那五六年,她是很珍惜的。
那人在她心裡住了三年,兩人之間如隔重山,也許一切的努力最終只是徒勞,他們依舊陌路無緣。
若他真的夠倒黴,栽在她手裡——
至少能珍惜個五六……不,七八十年吧。
一場初雪,下至黎明方霽。
談老太傅的作息頗有條理,寅時起身,先打一套八段錦,風雨無阻。
他推開臥房門,眼前的情景令他大為意外。
向來行止有度,分寸極嚴的孫兒跪在門前,頭肩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東樵,你這是……」
談東樵端正地叩頭,層雪從肩上滑落。
「東樵有一事,須稟告尊長。」
作者有話說:
談大人還是變了都會說俏皮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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