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葛原本心不在焉,聽聞此言,面色陡然一變,憤然道:
「這是什麼家?是你們的家,卻不是我家!」
石渠和祝十一怔:「阿葛,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葛冷冷一哼:「這就要問我們說一不二的春花老闆了。」
「你憑什麼封我的鋪子,裁我的夥計,還盤我的貨?」
春花正為祝十夾一個肥潤的大蝦仁,神色不動,垂眸道:
「不是說好了,飯桌上不談生意麼?」
陳葛一怒:「這是生意的事兒嗎?你收走了所有的萬應丹,還跟夥計們說,今後敢賣萬應丹者,逐出春花酒樓永不錄用,是也不是?」
春花點點頭。
「你以為我賣萬應丹是為了中飽私囊?他們萬應堂生意做得這樣大,我們就不能學習借鑑一下麼?非要像在汴陵那樣,起早貪黑,勞碌奔波嗎?」
春花淡淡掃他一眼,命奶孃把衡兒抱離。
「阿葛,你非要在這裡鬧,我就同你好好掰扯掰扯。」
「我聽說,你在萬應堂已混到了個『香主』的位置,底下有十幾個『令主』、一百多個『店主』,每個人入堂都要繳一筆不菲的銀子,名為囤貨,實則是入堂費。按他們的說法,你每個月,靠這些人頭便能淨收五千多兩銀子。你也是多年的生意人,你摸著良心說,這些銀子,是從你們二兩銀子一盒的萬應丹中來的麼?」
陳葛一怔,半晌撇開頭,道:「不然還能從哪裡來?」
春花沉著臉,將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從入堂費裡來!」
「一人入堂,一家入堂,全村賣丹。真正買萬應丹的人,都是想靠它一夜暴富的人!賣家就是買家,買家就是賣家,真實的行市裡根本就沒人需要這玩意兒。而你們,吃的不是買丹賣丹的價差,而是抓人頭的第一筆投名狀!」
「那又怎麼樣?我不是掙到錢了嗎?一家春花酒樓,一個月的淨利才多少?最火的那家也不過五千兩!我一個月輕輕鬆鬆掙五千兩,不偷不搶,難道不是我的本事?」
「那你掙的五千兩呢?」
他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
春花冷笑:「你每月掙到的錢,無一例外,又投進萬應堂去買丹了罷?」
陳葛沉默了。
春花嘆了聲:「貪則愈貪,再無止境。阿葛,這種生意,只能吃到一時的光鮮。過些時日,沒了新的人頭可抓,那萬應堂背後老闆將所有銀錢一卷,你們這些『香主』、『令主』、『店主』和普通堂眾手上便只剩一堆永遠賣不出去的萬應丹。你還算有些家底,那些最底層的堂眾,圖著暴利,將家財都變賣了投進去買丹,以後可怎麼活?」
她將手輕輕放在陳葛臂上:「阿葛,這不是生意,是騙局。迷途知返,亡羊補牢,為時還未晚。」
陳葛垂首,思緒起伏掙扎良久,眸中驀地閃過一抹異色。
他一把揮開了春花。
幸而祝十反應極快,一把托住她腰肢,才不至於摔在桌上。
祝十面現怒色:「陳葛,你做什麼?」
陳葛神情動了動,又硬起心腸怒喝:「我知道,你們都看不上我,因為我和你們都不一樣!」
春花一震,微微動容。
陳葛是個二五子,這事他們都知道,卻很少談論。她從未想過,在陳葛心中是如此介意這種不同。
「長孫春花,我告訴你,生意不是隻有你一種做法,我陳葛也不可能一直屈居你之下!」
撂下這口不擇言的怒語,陳葛掉頭負氣而去。
石渠一驚,待要去追,春花硬聲道:「讓他去!」
石渠有些無奈地回頭看她。她有些倦怠地閉上雙眼:
「他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