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渠在家裡悶了幾日,當然不甘心這就回去,於是在客棧外堂坐著等嚴衍。
一直等到接近晚膳時分,也沒等到嚴衍回來,反而等來了一個熟面孔。
那人從客棧對面的一家當鋪出來,眉眼耷拉著左顧右盼一番,便快速地低頭走路。石渠眼尖,一下看出正是在長孫家幹了十年的老帳房褚先生。
他雖不管生意上的事,但作為長孫家獨子,說不憤慨是假的。這會兒見褚先生鬼鬼祟祟,想著可能是要去見收買他的人,便忍不住偷偷跟了上去。
穿過了兩條街,石渠眼看著褚先生進了一家胭脂鋪,買了兩盒胭脂,又拐進一家綢緞鋪,買了兩匹上好的細絹。
這就讓人費疑猜了。褚先生的娘子石渠也見過,是個粗鄙兇悍的母大蟲,從沒見她用過什麼胭脂水粉,細絹自然也是不穿的。石渠忽然福至心靈:莫非那外室的事情不是做戲,老褚這老不要臉的,真的養了個外室?
好事八卦的心情佔了上風,石渠跟得更緊了。
褚先生臉上帶著笑,又走過一條街,在一座小宅院門前停下來。他敲了門,立刻有人伸手出來,將他買的物什都接了進去,隨即人也跟著進去了。石渠只來得及看到一段絳紫的衣袖一閃而過。
院子離城隍廟不遠,算是汴陵核心地段,門面和裝潢都頗為氣派,至少要一千兩銀子起步。褚先生這些年在長孫家掙的錢,泰半應該都花在這座宅院上了。
石渠這會兒更好奇他那個外室的長相了。老房子著了火,再也難救,褚先生為了第二春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他在門外踱了兩個來回,看見斜對面有個擺餛飩攤兒的,便上去叫了碗餛飩,問:「這府裡可是有位標緻的小娘子?」
賣餛飩的見他一幅紈絝子弟打扮,張嘴就是獵艷的口吻,沒耐性地道:「小娘子沒見過,母大蟲倒是有一頭。」
石渠一愣,這麼說,這宅子裡竟然住著是褚大娘子。
他正待追問,褚家宅院裡驟變陡起,一聲驚愕的高喊震破了接近黃昏的夜空。接著便是撲踏惶亂的腳步聲從裡頭一路出來。
石渠連忙放下筷子衝過去,在門口和褚先生撞了個滿懷。
「怎麼了?」
褚先生神情惶遽無地,顫抖的手指指向宅內:「我娘子……死了!」
「死了?」石渠大驚,「怎麼死的?」他伸著脖子要往裡看,只見內進一重堂內,蒼黃衣袍的婦人背對著他趴臥在地上,身側似有暗紅的液體凝固。
褚先生如夢初醒地望著他,彷彿剛剛認出來:「大少爺?」
「是我,是我。」石渠安撫地拍拍他的手,「你別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褚先生卻彷彿被燙著一般,倒退兩步,嘴唇蠕動:
「……是你……是你!是你殺了我娘子!」
他猛地扯住石渠的袖子:「來人啊,殺人兇手在這裡,快報官啊!」
斷妄司的宗旨,向來不是除盡異類,而是守護黎民。所有與凡人混居的異化生靈,斷妄司統稱為「老五」,若分雌雄,雌的喚做「五娘」,雄的喚做「五郎」。這叫法是首任斷妄司天官杜撰出來的,他道天地之間,造化最大,神為次,人為第三,其餘花木魚鳥獸等凡間生靈為第四,而那些不在陰陽軌中,是由神、人、物任性演化之物,故曰「老五」。
大運皇朝皇氣相弱,鎮不住隱藏的妖鬼異類,便有那些羨慕人間生活的異化生靈化作人形,混跡在尋常人中。只要不利用自己的異能危害他人,斷妄司對「老五」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每一處斷妄司分棧的任務,除了鎮伏危害的「老五」,還有一個瑣碎至極的職責,便是接受轄內自願的「老五」登記檔案,以供存證查詢。
嚴衍這一日在聞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