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哪裡能甘心呢。
當年她被冊封之時,人人豔羨,風頭無倆,便是榮寧二府,亦是昂頭走路,步步生風。彼時黛玉還不過是個剛沒了爹的孤女,依附著她那便宜哥哥,兩個都只能勉強叫做孩子,走在這京城的風口浪尖上,誰瞧著都孤苦伶仃。誰知道轉眼才幾年?當年可憐見兒的小表妹,搖身一變成了吳國公主。雖說不過是皇后養女,並未正式冊封,但難道她賢德妃的冊封儀式就正兒八經了?更何況,她賈元春的兄弟們都是些什麼人,那位小公主的背後,卻有個盡心盡力為她謀劃的靖遠侯。當年被人們輕視的小侯爺,蟄伏了整整三年,贏取了孝義名聲,然而他的前程,並未因那三年有絲毫的折損。
怎能不妒。
元春回了宮沒多久,就聽說景柔公主被罰了禁足,還是皇帝親自下的口諭,不禁吃了一驚。這位小公主出身有所不同,素來被皇帝偏愛,更何況如今駙馬人選已定,公主在宮裡頭待得時間自然長不了,德妃愈加得捨不得,便是皇帝也更是疼愛幾分。怎的就發了這麼大的火。
“叫駙馬家聽見像什麼樣子。”太上皇不常管孫子孫女的閒事,這次倒是開了口。
“這丫頭自己設公主府另住的,若還是這樣的性子,只怕駙馬要與她不知遠成什麼樣去。”皇帝嘆了口氣。他是喜愛女孩兒有些小性子的,皇家的女兒,本來也當傲氣嬌氣,唯唯諾諾的像什麼樣子。只是幾次三番地頂撞嫡母,就太不像話了。皇后近來也暴躁,不顧德妃哀求,罰了幾個她的貼身宮女,甚至還有個陪嫁的奶嬤嬤也去領了杖責。景柔愈發地生氣,聽說父皇正在皇后那兒喝茶,便打著替奶嬤嬤求情的名義告狀去了。皇帝雖然偏疼這個女兒,卻被和貴人一聲“皇后不是按宮裡的規矩罰的?”弄清醒了腦子,加上皇后在一邊笑著說的“得罪了陛下的掌上明珠,不躲遠些,難道還去陛下面前討沒趣?”十分可憐,又見幾分結髮夫妻的親暱,他自然是明白,若是今兒個為景柔破了例,日後皇后再在宮裡頭立規矩可就麻煩了。本來就是要給太上皇、太妃們面子的,若是如今連公主都能踩著她,那像什麼話。於是也不顧皇后說情,給景柔關了禁閉。
元春心裡冷笑道:“要不怎麼說這宮裡誰會扮可憐誰就能出頭呢?德妃看著柔柔弱弱的,哪有皇后娘娘會示弱呢。”
她雖是這麼說著,自己也只得在老聖人面前裝著天真無邪。賈代善走得早,她自然也不記得什麼事兒,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在太上皇面前訴說祖父在家裡是如何如何地崇敬老聖人,說過多少行兵打仗的趣事與艱苦,叫老聖人連道到底是榮國公,就是忠心耿耿。只是皇帝實在是太過不動聲色,太上皇對榮國府的好感並不能阻止她孃家的頹勢,也只能勉強保她在這後宮的安寧。而她唯一的庇佑,也早就老邁得不甘,卻又眼睜睜地看著燈火逐漸枯敗。
這樣的無奈,連曾經為天下第一人的老聖人都無力迴天,何況她一個小小的女子。
好在,雖說孃家不中用,倒還有門好親戚。外姓公主,倒也不是沒有先例,不過都是出去和親了,像黛玉這樣被封了公主,卻是風光下嫁的,也就獨一份。人說侄女兒像姑姑,雖說因為王夫人不喜賈敏,不許下人多說,但元春卻知道,自己的眉眼與那位金枝玉葉的小姑姑,是頗有幾分相像的。何況,就算賈母、王氏沒個眼力見識,得罪了林沫,她好好地在宮裡,可沒說過什麼做過什麼。表姐表妹雖說這宮裡,這份身份根本不能拿出來,但與吳國公主多親近親近,好歹她可比其他后妃多出點把握來。
只是她沒想到,沒等到黛玉進宮,她的全部前程,就毀於一旦。
那日原也與平時沒什麼兩樣。太上皇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不過身子已經經不起什麼折騰了,所以他的宮殿如同任何一個老人的一樣,安靜,冷清,即便如今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