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與恨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比那日在刑堂裡處置雲起母子時更甚!但她不能鬆手!不能暈!更不能死!否則,雲辭在天之靈將永遠也不能瞑目!
還有云承,還有太夫人……若這個真相就此掩埋下去,他們必會慘遭毒手!雲府的基業將會被庶子奪去!被一個陰狠惡毒的姨太太所掌控!
又一波昏沉的意識襲來,出岫狠心咬破舌頭,只為讓自己清醒一些。她相信很快就會有人再度找來,畢竟夏嫣然死的時候,護衛們都能從這裡打撈出她的屍首;至多明日一早,待灼顏的屍身從荷塘裡浮起,總會有人發現的!
天色在煎熬與等待之中漸漸暗淡,暮靄沉沉裡,出岫嚐到了來自口中的血腥之味,那是她自己的血,和著她自己的淚。
其實徹骨的寒意與舌尖的疼痛都不算什麼,手心攥著漿繩那種火辣辣的疼痛也可以忽略不計,只是她已然越發無力……越發的,撐不下去了……
直到繁星滿天之時,出岫終於完全脫力。她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雲辭的面容,風清霽月天人之姿,正微笑著,朝她緩緩伸出一隻手。
他是要來帶她走嗎?是憐惜她在世上太過孤獨與艱難了嗎?他終於來了!她終於等到雲辭來了!是的!上天入地、碧落黃泉,只要有他,她總是心甘情願、生死相隨!
出岫終於笑了,想要對久別重逢的雲辭綻開最美的笑容。她雙手緩緩鬆開漿繩,用盡力氣抬起雙臂,只想握住雲辭伸過來的手。恍恍惚惚之中,她好像真的握住了!溫熱、寬厚、滿懷真情!與她記憶中的一般無二!
身子輕飄飄地往下沉,似要沉到黃泉路上。可沉到一半,雲辭又使勁將她托起來,彷彿是改為將她帶上雲端。
出岫再也沒有意識了,她只能跟著雲辭走,全然地信他,沒有猜忌與離心,沒有身份地位的差距,沒有情毒誅心蠱的荼害,他們會永永遠遠都不再分開!
“晗初……”耳邊隱約傳來雲辭焦急的聲音,出岫卻很是滿足地闔上雙眸……
*****
再醒來時,她只覺得渾身發燙,頭腦昏沉,比死了還要難受。
“你醒了?”一句關切的話語傳來,出岫抬起沉沉的眼簾,勉強望去,眸中霎時閃過失望之意:“是你,小侯爺。”
沈予蹙眉:“你燒了兩日,夢中淨說胡話!叫著挽之的名字,一個勁兒垂淚。”
是嗎?出岫定神回想,自己的確做了個夢,夢中她與雲辭相會了!很快活,很歡喜,她以為是真的!
原來又是個夢,原來只是個夢……
“出岫,你怎會掉入荷塘裡?”沈予關切著再次問道:“還有灼顏,她的屍身也從荷塘裡打撈了上來。你們是不是……”他懷疑著兩人起了爭執,出岫失手殺了灼顏,也跌入荷塘險些殞命。
荷塘?聽到這兩個字,出岫猛然反應過來,這才想起自己經歷了什麼,又聽到了什麼。她雙目驟然收緊,清澈眸光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恨與怒:“小侯爺……你怎麼找到我的?”
沈予見她倏爾變了神色,也跟著緊張起來:“你可是哪裡不舒服?在荷塘裡泡了許久,雙手都脫皮了。”
出岫卻似沒有聽見,只一意問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是夜光花粉。”沈予如實答話:“那日你聽到雲起的死訊,不慎將花粉掉落地上,裙裾也沾上了。白日裡找不見你,可到了晚上,這一路都是星星點點的光亮。我命人吹了府裡所有的燈籠,循著地上的夜光亮點,才在靜園裡摸黑找到你。”
原來如此!可見這是天意!是天意不讓她死!否則,為何不早不晚,她偏偏恰在那一日得到夜光花粉,又失手打落在裙裾上?若不是天意,這花粉怎會隨著她的行走散落一路,給了沈予找到她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