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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當了宮廷樂師的,況家歷代子嗣都是要當宮廷樂師的,可,你若當了就會知道,太拘束了,宮廷樂師並不居住在宮中,但舉動都以宮中禮儀要求,又有奏樂的時候,必雅、正、宏,俚曲小調都是上不得檯面的,心聲為樂更是不能隨意自專,彷彿已經把人關入牢中,行走不過方圓,舉動不過寸許……」

說到當宮廷樂師的事情,況遠似乎還有許多抱怨,一一說來,宮廷樂師的規矩大是一樣,再就是事情繁。

任何時候,一沾了「宮廷」二字,就要貴上幾分,世人也以此為榮,在皇帝不需要樂師的時候,他們這樣的宮廷樂師也會被權貴之家借用,這種借用沒什麼貶損人的地方,可樂師說起來好聽,到底並不是時人普遍欣賞的。

世代宮廷樂師,說起來好聽,到底也不能跟累世公卿相提並論,況家自己以為榮耀的,外人能夠誇讚一聲的,也會被一些士人禮遇的,其實真正說起來,仍然是匠戶之流。

只不過這個匠戶因為沾了「樂」字,似多了幾分雅氣,能夠被那風度好計程車人稍稍高看一眼,區別於灰頭土臉的普通匠戶。

可真正說起來,那種場面,桌上酒肉拱與公卿,臺上樂師臺下殘羹,另設一桌乾淨席面,與坐者也不過是歌女伎子之流,何貴之有?

每當這種時候,格外能夠明白差距。

「關上門來,當自己多麼貴氣,其實,也不過是等同伎子罷了。」

況遠說的時候,似有不屑,又像是為之悲涼。

世代樂師,聽起來似乎很是煊赫門第,其實,匠戶而已。

一旦看清這個事實,再看那些人的溫和相待,是否又是另一種嘲諷,我對你有禮,不是因為你真的有跟我平等對話的資格,不過是因為我有風度,禮賢下士罷了。

況遠每每想到這裡,就覺得灼心,自己自矜自傲的技藝,原來不過如此嗎?

他倒是從不曾因此產生什麼自輕自賤的心,總而自暴自棄,反而更添了某種憤怒,憤而辭去宮廷樂師一職,也是因此,家中長輩對他很是不滿,認為他放棄了家族的驕傲。

驕傲,那又算是什麼驕傲?

他不覺得自己的技藝不夠高貴,他只是覺得那宮廷樂師的職位不夠高貴,那高坐龍椅的皇帝,不配聽他的樂罷了。

這等離經叛道的思想,況遠從不曾與人說起過,哪怕面對紀墨,卻也只出了這鬱憤之聲,就再不多言。

話題一轉,反而說起了紀辰。

這是第一次吧,聽到況遠這樣說起紀辰的好。

「阿辰比我聰明,他恐怕早早就看明白了這些,可笑我當年還覺得他棄樂從文,頗為不智,哪裡想到他後來功成名就,會樂反而成了風雅事,為人追捧,倒比樂師更強一些。」

況遠說到這裡,嘲諷一笑,「可惜我明白得太遲了一些。」

這一笑之中也有怨怪,兩家那樣好,他們自小就相識,關係那樣好,自己有什麼從來不瞞著他,況氏之音,凡有的,他想知的,他從未隱瞞,還曾細心指點對方技法,可他呢?

人心之遠,可不是僅僅隔著肚皮而已。

可笑他那時候什麼都不曾多想,一心一意為了對方好,因對方不領情,非要學文出頭,他還生過氣,發過脾氣,也苦口婆心地勸過,可對方那樣堅持的時候,可曾有一次想對自己說說原因?

難道他就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嗎?

再之後,等他醒悟過來學文的好處之後,也已經晚了,他已經入籍,再不能脫,到死都是樂師了。

哪怕他並不去做宮廷樂師,哪怕,他不願以樂師之名營生。

「我看他沒有爹爹好。」

紀墨出言安慰,他還不太明白況遠和紀辰的曲折,只看這宅子是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