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看書一邊種地?不存在的。
能夠識字,看得懂書,有著知識的,為什麼不去當官呢?
最次也能擺出文人的清貴來,遠離一切汙濁,指望他們去種植,去製作肥料,去挑水澆肥?怕不是想得太多。
可能一開始,他的這個思路就無法兩全,比起不易長時間儲存藥效的藥草,書籍當做作品當然能夠儘可能拖長這個時間,但,這樣的作品,是否又能滿足他的另外一部分奢望呢?
如今看來,是不能夠了。
「我其實,是真的想要把知識傳下去的,而不是這般,被束之高閣。」
正如那少年所說,他所書的時候都是音譯,難免有很多藥草名稱都有謬誤——在這些正統的藥王谷遺脈眼中的謬誤(錯字),他們不當做一回事兒,輕蔑視之,其他人,還不如他們正統的那些人又怎麼會把這本書看在眼中?
如今這般結果,似乎已經是很好的了。
紀墨一時灰心喪氣,轉念又稍有安慰,不管怎麼說,還是及格了。
【請選擇時間,一百年,兩百年,五百年,一千年……】
「一百年。」
毫無進取之心的紀墨選擇了最踏實的選擇,一本書,能夠保持百年,真的是很不容易了,且看吧。
滄海桑田,時空轉換,當紀墨看清楚眼前景象的時候,不由訝然,怎麼……野外的天空似乎都格外高遠,明亮的陽光之下,破爛的書似被無意中丟棄在地上的。
就在一叢綠草旁,書籍散在那裡,承受著陽光的曝曬。
「等等我,等等我啊!」
一群小孩兒嘻嘻哈哈著跑過,落在後面的一個小孩兒被柔韌的草葉絆倒,摔了一跤,正好跌在書本旁,不等細看,就伸著脖要前面的孩子等等,然而誰也沒等他。
扁扁嘴好像隨時要哭的孩子自己爬起來,順手撿起了地上的書,拖著摔破洞的鞋子,一路走回了家中。
「這死孩子,到哪裡去了,弄得這一身髒,老孃給你洗衣服不累啊!」
咒罵聲伴隨著拍打,從廚房走出的女人很快發現他手中的東西,破破爛爛的賣相實在是不怎麼樣,她也沒細看,轉手就扔到了灶膛裡:「什麼爛東西都往家撿,你……」
她還在罵著,紀墨卻看著灶膛之中的書籍被火舌捲起,黑色的邊緣之中似乎瀰漫出些許墨香,令人扼腕嘆息。
書籍完全變為飛灰之後,紀墨的視角再次拉高,過了一會兒,他就回到了現實中的身體裡,感受著沉重的負擔,精神還沉浸在某種遺憾嘆惋的情緒之中,好一會兒才抽離。
這時候他才發現蠟燭早已經燒到底了,燭火已經熄了,燭淚流到了桌上,還沒有完全凝固。
外面的天似有幾分朦朧,不知不覺,竟是熬了一夜。
再看那本書,眼神兒又不一樣了,最後的結局竟然是那般,也不知道藥王谷遺脈出了什麼事兒,束之高閣的書籍竟然被隨意棄在野外,那地方,難道就是當年的書房所在?
五十年滄桑變幻,也許,他們搬走了,有些東西遺留,也許,又是一場戰亂,也許……
說不定還有古代的醫鬧。
以少年那種輕慢態度,等他長成,說不得治病的同時還要得罪人,就好像小說之中常有的那種「活人不醫」之類的怪癖醫生,這種人,對方求著救命的時候當然什麼都肯做,可等對方回過味兒來,病好了之後,若沒有實打實的勢力掩護,恐怕就會被反手報復回來了吧。
紀墨一點兒也不喜歡那少年的態度,他說的不算全錯,就說書中錯字這一條,紀墨就認,但自己的心血所得,哪怕在外人看來很好笑很無用很無聊,卻也不想聽到這樣的以一個缺點通篇否定的話,實在是太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