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你一句,便是這百句千句等著,真是說不得你了。」叔祖搖著頭走進來,是個精神矍鑠的老人,頭上的白髮整齊地束起一個髮髻,看起來也有七十多了,面容上有幾分熟悉。
紀墨仔細辨認了一下,大概是不久前才見過對方年輕時候的樣子,這時候也不太難認,竟是子敬!
這麼說,當年他竟是逃走了,還把自己的書也帶走了嗎?也許是自己交給他的。
看到這段的紀墨想,不管他一開始有沒有這個念頭,看到這些之後,都會把書交給他了,不必問那些死去的人是怎樣歸葬的,而他們的隨身物品又會怎樣,這本書若想平安傳下來,恐怕也只能給他了。
不過,原來他竟是藥王谷的傳人嗎?
想到藥王谷的謀逆大罪,對方逃出生天之後竟然還敢頂著藥植師的名字進入都城之中奉令,是要做什麼?只是為了看看藥典嗎?難怪他會那麼多的文字,對藥典的翻譯也極為純熟,恐怕以前都看過吧,家學淵源,莫不如此。
說不得,對方從小就是翻看著藥典長大的,跟他這種外路求學的還是不一樣。
紀墨心中感慨,看著那衰老模樣的子敬進屋坐下,拉過錦盒來,伸手撫摸著那錦緞書皮,眼神追憶,「你若知道這書成艱難,就該知道珍惜此刻所有……」
第132章
少年噘著嘴,還是不高興的樣子,卻似不好再反駁,默默把自己氣成河豚,滿腹的道理都化作了牢騷,只在心中腹誹。
子敬見狀就知道對方是如何想的,生在富貴膏粱之中,又早早避開禍端,沒有承受那些令人恐懼的戰火,遙遙而觀,便是一地哀嚎,也只道「火真大」而已,又哪裡能夠知道求學之艱呢?
「……我看那老者辛苦,白髮蒼蒼,持筆而書,只為留下知識與後來人……這份堅韌,你實在應該學習幾分……你父讓你看這個,不是讓你真的學種藥草,那等辛苦,於我輩而言,略知即可……知其辛苦不易,才惜手中藥材難得……」
話到此處,見那少年張了張嘴,似要說什麼,子敬繼續道:「我知道你要說如今都沒人種藥草了,什麼藥植師更是沒有了,但這並不是說這份辛苦不存在,反而更辛苦了,你可知採藥該有多難,千難萬險,好容易一株藥草到手,仔細炮製之後送到你的手中,卻被你隨意糟蹋,染塵而棄……」
說到此處,子敬一嘆,竟是一時說不下去了,只搖頭不語。
他這般模樣,反而令那少年面上略有幾分羞慚,不管心中認不認,口中卻道:「叔祖放心,我知道了,以後肯定不會了,大不了洗洗就是了,唉,我也是為病人著想,那麼髒,可怎麼入口啊?」
他這番話末又透著幾分狡黠,像是藉機詮釋所謂的「醫者仁心」,子敬聽了無奈一笑,罷了,有些話多說無益。
一旁的紀墨卻是聽懂了子敬的意思,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便是如此了!這少年浪費藥草,於是被罰過來看這本書,不外是另一種形式的「憫農」,說到底還是捨不得自家孩子去地裡辛苦,便如此以替了。
他也在搖頭,卻是嘆息藥王谷以後的風光不再,若子孫都如此,以後的藥王谷遺脈也不過「泯然眾人矣」。
不過,這些也輪不到他來操心。
「好了,你出去吧,不必在這裡耽誤時間了。」
子敬似乎有幾分心灰意懶地擺擺手,讓那少年退出,倒是那少年,退出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幾步路,走得全是遲疑,幾次回望,都發現叔祖沒有看向自己,最後終於走開屋子,走遠了一些,就能聽到小跑離開的聲音了。
盒子還敞開著,子敬從中拿出了那本書,沒有翻開,這裡面的內容都是他爛熟於心的,可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如今世上,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