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氣依舊在,甚至此刻不適稍稍過去,他還是能夠感覺到那種香,似雪水入腹,自有清冽之意,卻也有種凜然如兵戈,一路相伴,披荊斬棘。
紀墨潛意識認為,杜美恐怕不會願意聽到任何不好聽的話,所以稍稍修飾了一下對這種感覺所用的形容詞,不得不說語言這個東西還真是博大寬容,褒義詞貶義詞,同一句話中用出來,語氣不同,也會產生不一樣的效果。
「……如雪著火,焰藏於冰下,深入體內方才熾燃起來,又夾雜在冷意之中,雖有霸道,卻也令人回味其香,不忍摒棄……」
——吞進去的難道還能吐出來,當然是「不忍摒棄」了。
聽得紀墨的形容,哪怕看到他那小孩子的臉上有幾分不喜之意,杜美也沒因此生氣,反而笑開了,拍著大腿道:「著啊,就是如此,對,就是這樣,披荊斬棘,若非如此,又怎見雪之霸道,對,對,就是霸道,用在此處,亦不為過,那香,也是霸道的。」
香雪酒並不是真的純粹的綿柔,若是一點兒勁道都沒有了,那就是女眷們喜歡的甜酒蜜酒了,當不得男人的追捧,似把所有辣意都隱藏在雪意之中,凜然之冷團握再鬆開,難道不會感受到手上火辣辣的疼痛嗎?明明是冰冷,卻似烤了火一樣,也會帶來一股熱意。
要的就是那一股子藏於冰雪之下的熱辣。
「為此形容,當浮一白。」杜美說著,又把壺嘴對準嘴巴,直接灌了一大口。
「難道不是當浮一大白嗎?」這個可算是常用詞句了,紀墨不覺出口,其實有幾分吐槽對方並不把酒倒入酒杯之意,然而杜美聽了,又是如樣大大一口,還誇讚紀墨:「不愧吾徒,深得吾心,當得大白,果要大白才能明心……」
說話間,又是一大口灌下,那酒壺本來就談不上多大,成人手握的窄頸,又並未灌滿,如今幾口接連下肚,再下一口就是涓滴了。
杜美腦袋後仰,含著壺嘴朝天,脖子都恨不得向後彎折了去,保持了好一會兒才恢復原樣,將壺嘴與口分離,可以肯定,壺中此刻定然是一滴不剩,都被他吞入腹中了。
半壺酒,不足醉人,卻足夠燻然興起。
「走,出去,該釀酒了。」
他在紀墨肩上推了一把,讓紀墨當前走出,這比在山洞之中直接跨過紀墨前頭走的樣子,又多了幾分親近感。
紀墨抬手虛扶了一下他的胳膊,樂滋滋跟著出去了,師徒兩個不過才走出房間,杜美反手關上門的時候,就看到了杜昆,對方站在三步之遙,臉上的表情頗為無奈,像是逮到了偷吃的家養寵物,罰還是不罰?
「師父怎麼又如此,喝了多少?」
「沒有,沒有,哪裡,哪裡——半壺而已。」一向氣壯批評人的杜美難得有幾分心虛,招認得老實,然而對一個自戀的人來說,心虛就是一時的,很快就挺直了腰桿,兩手按在紀墨肩頭,似找準了支撐,說,「為師新收了小弟子,怎樣也要帶他見識一二,不知酒美,如何釀酒?」
這理由可謂是常有理了。
萬沒想到自己的身份被確認竟然是在這種狀況下,紀墨聽憑杜美吩咐,沒覺得做錯了什麼,可當杜昆那透著寬厚長者風度的目光掃過來,竟是跟杜美如出一轍的心虛,縮肩——挺肚子,連續的兩個動作像是碰到風浪又鼓起勇氣擋住一般。
跟杜美剛才的表現……神似。
「師父定然是很喜歡小師弟的了?」杜昆這般問了一聲,得到杜美肯定的答案,當下就撂挑子說,「既如此,小師弟以後就跟著師父學吧。」他這句話極為肯定對方不會反駁,說完就轉向紀墨道,「小師弟可記得看著點兒師父,莫讓他多喝酒,師父腹中酒蟲多,若是喝的酒多了,助漲了酒蟲,對人可不好。」
這句話在紀墨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