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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小,有些事情你想得太簡單了,他的畫……」玄陽先生言語寬和,作為親人,顯然最是瞭解一些事情,比如那畫作的致鬱效果,若非之前畫作惹出事端來,王子楚也不會被塞到道觀之後不管不顧。

紀墨之前都知道紀父所管轄的這片地方與京中相比十分偏遠,就可想而知那些把王子楚塞過來的人是怎樣想的了,血脈在,不可能輕易抹殺,但這種糟心存在又讓人忌諱,乾脆遠遠打發出去,不再見就是了。

「師父的畫很好!」

紀墨無禮地打斷了玄陽先生的話,迫不及待地肯定了王子楚的畫作,換得王子楚抬頭的一個眼神兒,他倒沒有眼圈紅紅,淚眼朦朧,但紀墨就像是看到了突然煥發出生機的小兔子一樣,彷彿的眼中不僅是感動,還有這種認同帶來的肯定意義。

任何一個人,都不想總是聽別人說「你無用」「你無能」「你廢物」「你做的這些都沒有用」之類的話。

人活一生,或許不需要他人的認同感,可以走自己的路,任別人去說,但那得是非常自信的人才能如此,大多數人,總還是會被他人的話所影響,總是灌輸這種否定的概念,就會讓人感受到挫敗,彷彿做什麼都不會成功,再也不會成功,一輩子就是個廢物樣子,活著只是浪費糧食罷了。

紀墨不知道玄陽先生具體會說怎樣的話,但只要那種話頭似乎是有否定的意思,他就必須要反駁,必須要肯定,不是因為王子楚是他的師父,他們之間因為系統的任務而定下了的師徒關係,而是這種教育方法本身就是不對的。

對某些人來說,別人的肯定,也許就是懸崖邊兒那伸出來要拉他一把的手,縱然不伸出來,也不要直接就用否定把人往下推。

出於那點兒不贊同,紀墨直視著玄陽先生,帶著點兒反駁的意思,提高了音量說:「我見過師父的畫作,知道先生是什麼意思。先生阻我必是出於好心,我卻不是沒有見識的。平心而論,技巧之上,先生可還曾見過其他的畫作勝過師父所畫?

能讓觀者感同身受,這份技藝的出眾已經是道了。先生出家修道,對此難道無從體會嗎?大道三千,此道也許小眾,未必無有從者。我願與師父學畫,不是以此牟利求名,而是希望這等畫作不會湮沒在時間之中,沒有後繼之人,令世間失一明珠耳。」

一直旁聽的王子楚身子微微顫抖,目光看向紀墨,一種激盪的情緒忽如其來,讓他上前邁出兩步,來到紀墨的身邊兒,伸出胳膊把人拉到臂彎中,摟著他,護著他,輕顫著,連聲音都是顫的,抬頭看著玄陽先生,對他說:「我們說好了的,我會教他,我會的都教他,我們說定了的……」

若論反抗,這實在不是什麼慷慨激昂的詞,無從激勵士氣,反而洩氣,若論表態,這種表態又有些自曝其短,沒有論據支撐的論點就像是空中樓閣,風一吹就要倒掉,便是王子楚此刻的姿態,也沒什麼頑強堅守的樣子,若是玄陽先生厲喝一聲,恐怕他就會是第一個昏倒的。

但這些,應該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全部了。

紀墨的手在後面輕輕拍了拍王子楚的後腰——原諒他腿短人矮,能夠拍到這個位置而不是更尷尬的臀部,已經是他努力抬高手臂的結果了。

王子楚若驚弓之鳥,被這一拍差點兒沒腿軟倒地,小腿都在發抖,反應過來是紀墨在拍,又定了定神,低頭回了他一個小小的笑容,若自我誇耀,看我表現如何,又像是希望獲得再次肯定,讓這種抗爭不是孤獨而絕望的。

「師父別怕,你已經是我師了,便是沒有這些拜師禮,也是我師。」

紀墨這樣安慰著,心中卻想,若是玄陽先生堅持拒收拜師禮,他就耍賴把東西堆到大殿上再不理會,他就不信玄陽先生還能給退回家去,那可就是掃面子得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