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拿刀子剖開對方的血肉,在一塌糊塗之中取走他的骨,再對人骨做出加工雕琢,這並不是什麼太難的技藝,紀墨曾經學過雕刻,連堅硬的石頭都能雕出花朵來,何況是未必如石頭一樣堅硬的骨頭,技術上沒有難度,然而心理上,若是隨便於路邊撿來的骨,哪怕依舊是人骨,似乎都可以下手,在對方腐朽之前做出一點兒雕刻修改,可新鮮的、從血肉之中剖出骨頭來,僅僅是這個步驟就已經把他難住了。
心理上,這一步就做不到,似乎有無形的枷鎖在那裡,好像某種桎梏,在告訴他,一旦邁出這一步,一切都不一樣了。
這跟法醫解剖死屍還不一樣,哪怕他不是拿那些骨頭褻玩,這在巫祝的知識之中也是很大的比重,需要實踐的知識,但……
「怎麼辦啊,我好像……做不到……」
紀墨蹲下身,雙手抱頭,表情痛苦而無奈,如果不完成這一步,會不會任務就永遠不會有完結的那一天,他缺少了這一塊兒板子,就好像完整的拼圖上缺了一塊兒,不是短長之類能夠修改的問題,而是缺了一塊兒,無法補全的一塊兒,那麼……
另一個思想又在頭腦之中叫囂,為了完成任務,真的就要不擇手段嗎?
從無神論走向有神論,再從普通的技藝到這種近乎巫術的技藝,真的合適嗎?這還只是用死人的骨頭,若是有一天,巫術要求用活人的骨頭,那又該怎麼辦?
活著取骨嗎?
聽起來很恐怖是不是,然而又不是沒有可能,想想西方的神話是怎麼說的吧,取肋骨而造夏娃,那可是活著取骨啊!
若是大巫真的會向著那種程度發展,又該怎麼辦?
「好難啊……」
不自覺發出的感慨像是心底的嘆息,在此之前,紀墨一直以為自己所做的是很有意義的事情,把一輩子的時間都用來學習一項技藝,哪怕是不常用的技藝,他也不覺得虧或者怎樣,也許開始是不感興趣,但投入進去,似乎隱隱又能感覺到那莫名的責任感,也許哪天回去,這些技藝都會成為有用的呢?
屬於人類的文化遺產。
那個時候,無論是復興還是給後人留下足夠研究的資料,都讓此刻所為格外地有意義。
便是永遠回不去……
回不去這種可能,他也是想過的,但,學過了總是有用,便是此刻,目光看到那刀子,他不也能分析一下是用了怎樣的礦物怎樣的技術打造的嗎?不敢說推進當前的科學發展,造福人們生活之類的大話,只對自己而言,看向世間萬物的目光之中都多出了一些透徹來。
腹有詩書氣自華,大概也是這樣的意思吧。
智慧的深邃,總是需要積累的。
「——對不起——」
紀墨撿起了刀子……
黃昏之前,紀墨走出了這間屋子,一身的鮮血濕了衣裳,腳下都是一片黏膩,在他身後的床沿上還有緩緩滴落的血,房門很快在身後合攏,紀墨的手觸碰過的地方,留下一個扭曲變形的血手印。
不等回到另一個房間之中清洗,紀墨直接跳進了院前的池子裡,小小的池子通的是活水,池水之中還有魚,並非刻意飼養。隨著他的進入,撲騰起好大的水花,身上已經乾涸的血又重新被水化開,流動起來。
被驚擾到而遠離的魚兒,很快又聚攏過來,似被這些血腥吸引,湊近了這外來的生物,開始了親密接觸。
紀墨的表情空茫,好一陣兒都是一種解離的狀態,像是靈魂不在軀殼之中,不知道過了多久,看到院子裡亮起的火把,和隨著火把而來的尋找他的木,這才回過神來。
「大人。」木來到池邊兒,看到他在裡面,嚇了一跳,忙跪下來就要伸手給他拉人。
紀墨的身上已經冰冷,被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