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什麼坎兒是過不去的呢?」
那一句話,是老道人的感慨,是他對滿臉褶皺做出的總結,同樣也是再度喚醒莫秉中的一句話,他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既如此,那些人把他推入深淵,他就真的要順著深淵往下滑嗎?
不,不能夠,他的手還在,他的十根指頭還在,只是短了一截食指而已,他還能做,他可以……
萬仞絕壁陡峭,一條藤蔓垂下,懷抱著仇恨的眼怒睜著,盯著絕壁之上,伸出的手緊緊抓住了那也許會被抻斷的藤蔓,他不能想別的,不能看別的,只有盯著上面,才不至於讓自己繼續下墜。
白雪皚皚,厚壓山峰,誰又知道那平靜的表面下,是否壓著一座隨時會噴發的火山呢?
一日巖漿湧,我與敵俱喪。
莫秉中留起了大鬍子,在老道人死後安葬了他,拿著他的度牒,穿著老道人的道袍,也成了一個道人。
長長的衣袖垂下幾乎能夠遮住指尖,沒有人會去在意他的食指是否短缺,他走過很多地方,也在很多地方停留過,如果有人去看他的行走軌跡,就會發現,似乎都是在繞著一個圓來進行,那個圓的中心就是他驕傲的起點,也是他被驅逐出師門的轉折點。
獅子搏兔,尚且拼盡全力,兔要搏鷹,又怎能不處處偽裝,時時在意?
漫長的時間,足夠讓怒火一樣的仇恨在翻湧不休之中找到新的規律,潛藏下所有的力量,蟄伏下來,等待著最後的爆發。
漫長的時間,也能讓他所圖謀的報仇計劃逐漸完善,完善到無可挑剔的地步,只等最後的致命一擊。
物件碎了,可以修復,人心碎了,如何彌補?
血肉之軀,修補的每一針,都是要帶出血肉來的,是疼,是恨,是怒……莫秉中動作輕緩地把畫作捲起,那模樣像是在對待一位心愛的姑娘,目光之中似還能看到那潛藏的無限愛意,是真的熱愛這一行,同樣,也恨。
愛它由心,喜歡那一個個物件從破損到完整,從灰暗到光彩,他的手,彷彿執掌著它們的生死存亡,喜怒哀樂,這是外界所不能給與的成就感。從接觸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喜歡這樣的感覺,喜歡看著它們在他手中綻放芳華,與世同輝。
恨它因人,那些善妒之人,若隱藏在陰暗之中的毒蛇,伺機而動,見不得那花獨自美麗,非要上去折了它的枝,碾碎它的蕊,壞了他的名聲,從名花到爛泥,這種變故,便是他們想要看到的嗎?
六指佛像,呵,六指佛像。
「師兄啊,你可曾見過佛有六指?」
聲若毒蛇吐信,毒液飛濺。
畫軸卷好,繫上,莫秉中開始收拾工作室之中的其他雜物,紀墨在一旁幫忙,莫秉中講著講著就不說了,兀自看畫走神,他也不好催問,現在看他動了,當下就跟得到了指令一樣,也跟著忙忙碌碌。
莫秉中收拾桌面上的工具,他就收拾餘下來的邊角料,各色紙張等物,經過裁剪的小細條,若是第一次穿越的時候,他恐怕會直接搓成一團扔了,現代人扔幾張草稿紙都是小意思。
但經過了好幾個古代,也見過物資匱乏的狀況是怎樣的,紀墨就添了小心,把所有的紙張都分分類,一樣樣整齊堆放好,這些,可都是花錢買來的。
倒是拆下來的那部分完全無法使用的命紙之類的,紀墨猶豫了一下,也沒馬上揉爛,而是整齊放在一邊兒,看看一會兒莫秉中是不是會有什麼安排。
等到所有都收拾妥當,這個屋子,除了沒有落塵之外,看不出有人使用過的痕跡了。
莫秉中的工具箱是個木箱子,看上去有點兒像大夫背的藥箱,卻要大一些,裡頭分了好幾層若干格子,還有若干小裝置固定著工具的位置,軟布包裹著一些工具,即便有所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