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廣濟有著什麼出眾的才能,比如說是個法師,那可真是唐僧一樣人見人愛,誰也不會質疑紀墨為何如此選擇,可偏偏廣濟來了這些時日,也沒見做什麼貢獻,天天往藏經閣鑽,也沒多給他們做一份兒工,哪裡好了!
所以,有些和尚,嘴上不說,心裡頭是覺得紀墨這等小白眼狼,著實是不知好歹,吃著寺裡的,住著寺裡的,卻想要跟外人跑了,當真是養不熟。
但另外一些和尚,不曾想這麼多,只覺得有意思,小和尚就像是另一個物種似的,每日裡的圈子跟他們都混不到一起去,便是真的在一個場合出現了,看著他們自己鬧出的小亂子,拿著掃帚都能把自己掃走的樣子,也只覺得好笑。
枯燥的生活因為小和尚們多了些樂趣,不少心性還比較年輕的和尚,對這些小和尚很有好感。
紀墨因為太老成了,反而不在這個範圍內,但他這一次做的事情,讓他們有一種「啊,他終於也犯蠢了」的觀感,反而覺得親切。
還有那種俗心未泯的,打趣廣濟:「他這麼誠心跟著你,不然你就收了他?反正早晚都是要收弟子,收這個又有什麼不好呢?」
他們此前跟廣濟不熟悉,無論是年齡差距,還是非本寺出身,都是個隔閡,但這件事一出,不僅覺得紀墨這小大人兒可親了,連帶著廣濟,也覺得有意思,言語都多了些親近。
這樣的變化,是紀墨沒有料到的,同樣,廣濟也意外自己的好人緣兒,他在其他寺中掛單,可不曾又被人這樣親近。
能夠開玩笑,多少就是親近之意了。
難得有些受寵若驚的廣濟那時候沒好表態,只說「再看看」,可心裡頭已經有八分肯了,是啊,反正遲早都要收弟子的,這一個也沒什麼不好啊!
弟子總是要帶在身邊兒從小培養的嘛!
想是這樣想,等到第二日,再見紀墨,依舊是一句口風沒露,什麼都不表態,維持著之前的樣子。
他想要考驗這孩子的性子,本來以為再有兩日就差不多了,哪裡想到這一日沒見到紀墨去藏經閣,他還有些失落,以為這孩子放棄了,原來……
衣服上的針腳,不仔細看,還真的不覺得會是孩子的手筆。
「他還會縫衣服?」
「可不嘛,正好,他現在還沒收攤兒,你去看看吧,就在……」
和尚好心給廣濟指點,他們這些人心中存著的念頭就像是在看故事書,最後成或者不成,都想要知道一個結果,當然,如果是圓滿的結果就更好了。
「收攤兒?」
廣濟有些懵,怎麼,寺中還要擺攤兒嗎?
順著和尚指引的地方,廣濟一路往過走去,就在水邊兒。
寺廟雖小,風水卻好,座山臨水,從山上而下的溪流並不深邃,經過寺廟的西側,溪水旁有條石,簡單壘砌,好似臺階一樣,像是本來想要建什麼,後來沒有建成,荒廢在這裡的。
一個青年和尚坐在高處的條石上,他的身邊兒放著一個針線笸籮,正拿著一件小僧衣在縫著,低著頭的樣子很是認真,並不為身邊兒小和尚的嬉鬧所影響。
唯有那些潑水玩兒的小和尚把水花帶過來的時候,他才會抬頭看一下,嚷嚷:「水莫過來,水莫過來,濕了要著涼的!」
嬉笑著的小和尚才不搭理他,自顧自揚起水花,打著水仗。
他的腳邊兒,坐在低一級的條石上的就是紀墨,紀墨側身坐著,懷裡也捏著一件小號的僧衣,穿針走線的,動作半點兒都不含糊,只是他的手要教大人小很多,看起來便總讓人擔心,那小小的針尖,會不會一下子戳到他的手裡。
青年和尚縫一會兒,也會看看紀墨縫的,遇到一些地方,還會給他講一講,讓他該怎樣縫更好,更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