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她兩歲,她卻早早地捧我在心上,憐我惜我,敬我愛我,陪我伴我。我習慣她看著我時眼裡只有我……」
清和神色頹唐:「我與她的孩兒,倘若出生,阿池必定歡喜。
「我瞭解她,她喜歡軟軟的綿綿的可可愛愛的嬰孩,遑論是我懷胎為她生下來的骨肉。
「不被生母期待的孩子生下來註定命苦,我何苦來作孽?我不會愛那個孩子,不知怎麼對一個奶娃娃的一生負責。
「親生的也好,過繼的也罷,我不想做一位母親,我只想做阿池的妻。」
她眸色掙扎:「姨母,我該如何是好?」
謝行樓實在見不得她為此痛苦,再者謝折眉為毒物所害,生孩子力竭而死,私心裡她也不願見婉婉受那懷胎之苦。
寒毒雖解,但婉婉身子到底還是弱。
只是這決定不該由她定斷。
「陛下怎麼想的?」
「她……」清和低聲道:「她聽我的……」
心病還需心藥醫,孩子而已,不生便不生,可連過繼的子嗣都容忍不得,委實難辦。
謝行樓好生安慰她一通,雖說沒給出合適的法子,但與她說說心裡話,倒空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難堪,清和好受不少。
既然好受些了,她問:「姨母為何要代阿孃收下這位繼子?」
「還能因為什麼?」謝行樓輕笑:「他長得不錯,是個有良心的,姨母希望有越來越多的人護著你。」
有她這句話,清和登上鳳輦前回頭看了眼送出門的繼兄。
她仔細打量模樣俊秀的謝蕉,慢慢發現,此人眼尾處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
平時看著不起眼,但她見過姨母為阿孃畫的畫像,阿孃那兒也有一顆細小的美人痣。
愛屋及烏,人之常情。
一瞬她不知又想了多少,生出多少感嘆。
謝蕉被當朝皇后看得脊背發涼,但他自認行事磊落,不敢抬頭直視天顏,規規矩矩地,直等到前方一聲柔柔輕喚:「兄長回去罷,莫要再送了。」
一聲「兄長」,謝蕉竟然鼻酸。
他本是不受器重的旁支子弟,為父母所棄,身世悽苦。
然而姨母愣是力排眾議將他從苦境泥濘裡提□□,要他好好做謝家之主,敬奉故去多年的嫡母,照顧中宮之主的妹妹。
他不敢稱皇后娘娘為妹妹,一則自卑,自覺不配有這樣身份尊貴的親人。
二則還是自卑,他算什麼,沒爹沒娘要的不祥之人忽然有了嫡母,有了親人,有了家,又何德何能配得上這份好呢?
他匍匐跪地沒敢抬頭,鳳駕離去好久,才恭恭敬敬緩緩直起腰。
十二歲那年被生身爹孃丟在雪地,活不下去的時候姨母穿過風雪牽起他的手,問他想不想要一個家。
他凍得嘴唇發紫,說想。
然後他又等了十二年。
十二年間讀書習字知恩感恩明是非,二十四歲他聽從姨母之命前來盛京,真沒敢想,等待他的會是一場潑天的富貴。
他見過嫡母的畫像,見到的第一眼,便生了孺慕。
那樣明艷大氣的女人,看起來就是能容人,定然不會因他不降的言論厭棄他罷。
這麼想起,他又想起皇后娘娘走前的那聲「兄長」,回屋偷偷哭了一場。
楊氏是比自家夫君還謹慎小心的人,盛京城那些個世家勛貴私底下都在傳他們走了狗屎運,歸根到底還是嫉妒地眼睛都要紅了。
皇后駕臨謝家認了這門親戚,為他們一家子正名,她感激涕零,回頭往祠堂給婆婆上了一炷香,磕了三個響頭,發誓一定要好好做謝家的當家主母,不給皇后娘娘丟人。
池蘅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