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菱舟笑了笑,眼中水汽迷濛。她抬手解開戰甲,在謝欽瑜驚愕的目光中拉開衣領。
她指著鎖骨邊一道暗紅色的疤道:「這是被羌國的大帥砍的,不過他很快被我一槍穿心了。」
她又撩起袖子,指著手臂上的一塊圓形小疤道:「這是被羌國的暗器打的,不過幸好那一戰我們贏了。」
她又要去撩另一側的袖子,被他一把按住。謝欽瑜喉頭動了動,艱澀道:「不要再說了。」
洪菱舟把袖子放下去,衣領扣好,說道:「謝欽瑜,我之前很狂妄地說過討伐羌國易如反掌,但我其實差點死掉過。」她把碎發別到耳後,笑了笑,「當時我問給我處理傷口的醫女我會不會死,她說不會,可我是不信的,我痛都要痛死了,我甚至懷疑那醫女是不是敵方混進來的奸細,專門要搞死我。我想了很多,我首先想的是,如果我真的死了,那去到黃泉之下,也無愧於父母祖宗。但我聽說有執唸的人入不了輪迴,我覺得我就是入不了輪迴的,因為我還記得自己欠你一個承諾。我讓你等我,可我再也沒能回去。」
謝欽瑜伸出手,緩緩拭掉她眼角的淚。
「我想讓那醫女幫我給你帶個遺言,可是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要說什麼,於是就算了。」洪菱舟道,「誰知道生死關頭我最放不下的居然是你。我也捨不得趙伯菀姑,可他們都還有家人陪著;其實你也有家人,甚至還有一大幫子人伺候,可是我就是……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落在她的下巴上。他緩緩抬起它,靠過去吻住了她的嘴唇。
洪菱舟勾住他的脖子,微微闔了眼。
他的嘴唇其實很乾,她甚至嘗出了一絲血的味道。
「菱舟,我什麼都沒有了。也許這個王爺的空名都很快會沒有。」他輕聲道。
「你會因為我身上的傷疤就厭棄我麼?」
「不會。」
「那我也不會。」她仰頭,扣緊他的十指,重新吻了過去。
前路有荊棘,那她就幫他披荊斬棘。
前路有風浪,那她就同他乘風破浪。
他們總歸是在一處的。
六月的時候,對沈家的判罰終於落了下來。
重罪者斬,輕罪者流放,無罪者貶為庶民。
誰也沒想到簪纓世家的大門,在短短几個月內便被貼上了封條。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淑太妃還是沒能撐住,一口鮮血嘔了出來,當夜就沒了。
恭王還是恭王,只是門庭冷落,顯得格外諷刺。
洪菱舟一身素衣踏入靈堂,在謝欽瑜身邊緩緩跪下來。
他直直地看著堂中的棺槨,無悲無喜,像被剝離了靈魂。
洪菱舟端端正正朝棺槨磕了三個響頭:「姨母,您說的,我都記得。」
六月的暑氣漫進靈堂,讓人心頭髮悶。不知哪來一陣大風,吹得滿室的白綢紛亂。
謝欽瑜身子晃了晃。
洪菱舟一把扶住他:「你跪了好幾個時辰了,再跪下去要出問題的。」
謝欽瑜慘澹地說:「他們連母親都沒有留給我,連母親都沒有留給我……」
洪菱舟心裡一陣剜疼,摸了摸他瘦削下去的臉:「你還有我。」
「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他手背的青筋根根分明,「雖是他們有意為之,可仍算是母家咎由自取,我無話可說!他們也好吃好喝地養著母妃,是母妃自己憂思成疾,我無話可說!我都無話可說!我什麼都不能說!我就算知道新帝黨的那些世家的底細又怎樣,利益糾纏早就理不清了,牽一髮動全身,整個朝廷都要下水!何況他們也不會給我這個機會!」
新帝和太后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