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一瞬間,阿波羅覺得自己還不如做一頭梅花鹿好。
「你是誰?」
達芙涅又問了一句,朝他逼近過來,語氣卻莫名柔和了幾分,不似之前那般嚴厲。
「您是……神嗎?」
阿波羅撟舌難下,心頭渾渾噩噩的,聽到她說「神」這個字,只有一個念頭:難道達芙涅還記得我?
他想起之前自己枯守月桂樹的種種心酸,委屈纏綿之情登時充塞胸臆,張口就想撥出一句「達芙涅,是我!」
阿波羅焦急之間忽略了,「神」不止他一個,也並非獨指他太陽神。
此刻他正好逆光站在月影之中,面容固然是黢黑一片難以辨認,但那狀若天神般的身形,威風凜凜,再加之月光給他四圈鍍上了一層華美的銀光,在這靜夜之中無聲無息地猛然出現、一條獵犬也沒有驚動,常人鐵定難以辦到,這才叫達芙涅以為他是神而不是人。
達芙涅一開始以為,是月神阿爾忒彌斯聽到了自己的祈懇,下凡來了,一陣激喜,但隨即看清眼前之人高大峻拔,雖然難辨具體樣貌,但很明顯是個男人,不免又失落起來。
阿波羅讀出了她的心聲,心念電轉,嘶啞的喉嚨清了清,道,「我是月神的使者!」
達芙涅本已無望,正要抄傢伙將這莫名其妙闖入自己閨房的傢伙趕出去,忽聽他這麼說,頓覺一喜,半信半疑地問道,「您……真的月神的使者?」
言下之意是月神怎麼會派一位男使者來,還在深夜?
阿波羅知她生在鄉野之地,不像普緒克那樣習慣性地敬神祭神,一生之中,崇拜的也就月神阿爾忒彌斯一人。
此刻他既說自己是月神的使者,就得裝下去,假作肅穆道,「怎麼,你不相信?」
達芙涅水潭般清澈的眼睛翕動了下,顯然是疑心未消。
原因無他,他出現得太突然、太詭異了。
阿波羅漫然吹了吹髮絲,心想找個月神的信物還不簡單,若是他神力尚在,把整個月宮給她搬下來都行。
在身上一摸索,只摸到一片細細的月桂枝。
這月桂枝是上個月他在河畔折的,本該發蔫了,虧得他一直隨身攜帶,月桂枝才受他的神力浸潤,一直光潔如新生。
阿波羅將那月桂枝掏將出來,順手摺了個月牙形。
他吹了口仙氣,月桂枝條已化作一塊小小的玉石,順手遞給達芙涅,「你看看,這是不是月神的信物?」
達芙涅接過來,但見那月牙形的月桂環觸手生涼,在黑暗中隱隱帶月光的皎潔柔潤之意,與阿爾忒彌斯頭冠上戴的月牙甚是相似,心下大喜,對阿波羅禮貌說,「使者夜安!」
阿波羅含糊地受了,心想他和妹妹情分篤深,原本是不分家的,今日謊稱是她的使者,還屬紆尊降貴,並不能算誠心矇騙。
達芙涅心細如髮,稍有一點紕漏就會被她給察覺出來,他既然要作戲,就得做全套才好。
當下胡亂編造一套措辭出來,說自己本是月神的使者,化作了一頭梅花鹿,正在林間散步,不料卻忽然中了奸人暗算,流落此地,幸虧被她所救。
所以深夜前來,就是為了好好報答她一番。
達芙涅對他的疑心既消,這些話便一概都信了。
她說,「歡迎神使,我去把家裡的油燈都點上,再去把爸爸叫醒,設宴殺豬宰羊,款待使者。」
說著就要摩擦火石。
阿波羅自然不需要她殺豬宰羊款待,他只是擔心達芙涅一旦看見自己的模樣,認出他是阿波羅,一切就露餡了。
他咳嗽了一聲,止住她的動作,試探道,「那個……太陽神阿波羅,你可識得?」
達芙涅雖然不解他此問之意,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