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 有事沒事算一卦是不是你們法修的必備習慣啊?譚天命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多少事都是這麼沒事找事搞出來的。」
段煊這說的是真心話,他太明白這些法修的日常狀態有多糟心了,就拿他那個從太玄門轉過來的好師弟譚天命來說, 天天拿著龜甲和八卦圖神神叨叨,見人就要一臉高深莫測的點評上一兩句。更絕的是, 宗門裡沒人吃這套,他就跑到昇仙鎮當算命先生, 一天不折騰夠,就渾身難受。
「段煊啊段煊,你不懂, 」魏舍人笑著搖了搖頭,順手從桌子下面摸出了自己常用的蓍草,將它們依次擺在了桌面上,「窺視天機, 是會上癮的。」
段煊確實不懂, 劍修從來不講究這些,於是他聳了聳肩, 不再插嘴了。
「在我們法修看來,算卦之法大致有兩種, 一種叫卜,就是譚師弟用的龜甲占卜法,這也是太玄門普通愛用的辦法,另一種呢,叫作筮,要用蓍草起卦,這是我們方仙道的慣用方法,」說到這裡,魏舍人頓了頓才繼續道,「那日,我便是用的筮。」
「想要用筮,就必須湊齊五十根蓍草。」
段煊隨意的掃了一眼桌面,確實是正正好好五十根蓍草,他點了點頭,「你們法修最愛說的大道五十。」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魏舍人將其中一根蓍草拿了出去,「五十根蓍草代表天地萬物,一根是未出生的太極,其他四十九根是太極衍化的萬事萬物……」
他說著,伸出右手指了指天,又調轉方向指了指地,「這世間萬物,包括你,包括我,皆在這四十九根的卦相之中,無一例外。」
「然而,那日,無論我怎麼起卦,又怎麼推算,卻怎麼也無法從這四十九根蓍草裡找到我那位徒孫的命運。」
魏舍人的神情嚴肅了起來。
「我方仙道於卜算一道,雖沒有太玄門那麼精通,但也絕非門外蠢漢,我對著蓍草百思不得其解,卻沒有半點頭緒。」
「沒辦法,我只好把推算全部推翻,重新再來。」
「我現在捂住耳朵還來得及嗎?」段煊誠懇的問道。
「就是這一次,我發現了問題所在,」魏舍人沒理他,而是將之前已經選出來的唯一一根蓍草舉了起來,「四十九根算出來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在這裡。」
「不在後天,就是先天,她就是第五十個道種,我花了一天一夜才想明白這一點。」
段煊臉上懶洋洋的神情消失了,他眉頭微皺,盯著魏舍人手裡的蓍草看了一會兒,頗有警告意味的說道:「魏師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也難怪他如此鄭重,因為對修士而言,「道種」是一個總能引起過分敏感的詞彙。
在清談會上,朱篁用「魔種」來稱呼阿恬,這並非是一種身份,而是一個蔑稱,它由魔門修士的自嘲演化而來,正道的修士們大都將它當作一句罵人話來使用,大體意思與「心術不正」或者「執念深重」能劃等號。
這也是朱篁說阿恬是魔種以後,穆易那麼生氣的原因,因為這相當於他不僅質疑了阿恬的身份,還罵了她。
而道種不同,它是切切實實的一種特殊身份,而且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全天下只有五十個人能當得起這個稱呼。
要說這件事還要回溯到三百年前,起因同樣是一次卜卦。
「在我師祖的時候,我們方仙道和太玄門的關係還沒有現在這麼僵,」魏舍人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下巴上的肉,「起碼現在讓我和太玄門的天恆老道聯手算上一卦,估計我倆都能被噁心的吐出隔夜飯,而我的師祖和他的師祖卻想合作一把……」
「是啊,是啊,」段煊煞有介事的應和著,「把自己小命都玩掉了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