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的聊天,厲教授覺得小宋變得收斂,有了顧慮,講的話還是很有見地,但話裡頭還有許多未盡之意。
在火車上他們聊得很暢快,當時應該是剛認識,聊得沒有那麼深入,但那時候,小宋明顯是沒有顧慮的。
這樣的顧慮厲教授是能夠理解的,但宋幼湘到底還年輕,說話再周全,一些細節還是能看出來超前的思維和成熟的處理方式。
從她提及的一些自己在工廠管理上的決策,厲教授發現了許多有意思的東西。
「你把報導小宋的那些報紙給我拿過來,我要好好看看。」厲教授恢復工作的時間也不長,之前訊息過於閉塞,別說報紙了,就是紙片都不容易摸到。
厲教授後來才想起來,他剛恢復工作的時候,是聽過宋幼湘的名字的。
有老友說江省有個兩個小企業很有意思,推薦他去看看報紙上的相關報導,但剛恢復工作,需要他處理的事情太多,關於宋幼湘的報導還沒有仔細看過。
季書記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收斂,變得嚴肅起來,「報紙我明天再送過來,老師,你需要好好休息。」
這次季書記大費周章把厲教授請過來,一方面是想替宋幼湘上學的事再上一層保險。
再就是為了厲教授的身體,這次一定要想辦法叫他去醫院檢查身體。
老頭子脾氣僵得很,恢復工作後就一直在忙工作上的事,幾乎沒有怎麼休息,他聽師母說,發現了老頭子偷偷藏起來咳血的手帕巾。
現在大晚上的要報紙,肯定又是想熬夜研究。
厲教授脾氣上來,也把臉板了起來,抬腳就往外走,「你不給我送我來,我自己去找。」
季書記一個頭兩個大,趕緊上前把人給攔住,「老頭,你要是不聽我的,明天我就給小宋安排出去學習。」
「……」厲教授腳步一頓,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季書記,被抓住痛腳的同時,也被氣得不輕。
比起晚上就抓緊時間看宋幼湘的相關報導,探究宋幼湘的思想,明顯是明天的見面機會對厲教授更重要。
今天他們談得比較淺,厲教授覺得宋幼湘在他面前收著呢,正是對宋幼湘興趣最大的時候。
「人前老師,背後老頭,這就是你的尊師重道!」厲教授氣鼓鼓地坐了回去。
季書記這才鬆了口氣,罵就罵吧,老頭不任性就行。
既然宋幼湘這麼好用,那勸老頭子去看醫院的事,讓宋幼湘來說,應該也能有點效果。
回到招待所的宋幼湘打了個噴嚏,她拎起熱水瓶,同工作人員道了謝,就回了房間。
今天跟厲教授相談甚歡是事實,但宋幼湘也一直繃著神經,不敢多說。
多說多錯。
現在國內是個什麼情況,經歷了兩輩子宋幼湘,心裡是十分清楚的。
在這個四十五歲以下,找不出幾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人來說,國內不光是技術和管理跟不上,是各個方面都滯後。
因為是全封閉的狀態,連對市場基本的常識認知都沒有。
宋幼湘能跟厲教授談的,只能是現在,而不是她腦子裡那些,開放後,市場經濟洪流下,摸爬滾打,一點點積累學習的經驗和理論。
她腦子裡的那點東西,在這時候說,是不合時宜的。
現在才是七七年,變革才剛剛萌芽,經過一年的醞釀,直到七十年代的最後一年,才是經濟復甦的開始。
在火車上的時候,宋幼湘不知道厲教授的身份,到了賓館才知道,厲教授是專門搞經濟的教授,早年的歸國留學生。
宋幼湘知道後,先是覺得自己班門弄斧,再就是擔心,自己在火車上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不合時宜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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