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對劉承宗。
其實,很佩服。
他知道這是正經賊人,日夜琢磨搶他的天下。
說白了,崇禎就從來不覺得,劉承宗、黃臺吉、林丹汗或者其他人是他的敵人。
或者說他們這些統治者都一樣,身為人中之龍,哪個會瞧得起人,哪個會把人當做對手?
沒有人配的。
就連他們之間都不配互為對手。
他們的對手遠比他們當中某個人更強大。
崇禎就像一個庸醫,站在他的面前的不是名叫後金的強大病菌,而是大明這具年老體衰病入膏肓甚至已經腐爛的身體。
換到劉承宗也一樣,對手是飢餓的胃口和身邊成群結隊的反社會,要拴好瘋子的籠頭餵飽瘋子的嘴,用瘋了的腦子指揮瘋子的腿。
一個走神沒管好,溢位去個張一川,就會殺得黃淮兩岸人頭滾滾。
左懋第不清楚這個,才會誤以為崇禎深恨劉承宗。
實際上崇禎恨的是黃臺吉。
因為八旗那是真一直端著鑿子,鑿他天靈蓋,真疼啊,還沒完沒了。
劉承宗就不一樣了。
他還在這像個丹藥師,一個官一個官的驗藥方。
有時候得忍痛拆掉兩根肋骨,給陝西賑個災;有時候拿錯了藥,抬手就是一把砒霜,吃得拉肚子。
但沒辦法,作為皇帝,不論能力,他必須嘗試挽救他的大明,把腐爛的斷腿醫好
結果劉承宗悶不吭聲扛著鋸子,抬手就給他把爛腿卸了。
儘管突然少了條腿,崇禎心裡多少有些悵然若失,但陣痛過後,崇禎心裡反倒因為肩上的責任少了一部分,鬆快不少。
實際上早在張一川進河南的時候,崇禎就已經暗搓搓地派人打聽福藩在蘇松常的各種雜稅了。
主要是因為有劉承宗這個先例在,崇禎一度低估了藩國被圍的嚴重性。
還以為就會和肅藩、韓藩一樣,親王郡王甚至宗室都不會死,該跑的跑、該投降的投降。
你都投降了,那叔叔就在劉承宗那邊好好過,看在朕的面子上,劉承宗肯定不會為難你。
那不韓王、肅王都還活蹦亂跳的。
朕在這邊,也把你的財產接收,造成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萬萬沒想到張一川那個蠻子,逮住郡王是真殺啊。
結果就導致萬安王的死訊,把崇禎臉都嚇綠了,生怕再讓他害了福王,趕緊讓張任學去支援。
直到福王的危機解除,崇禎才想起了陝西藩國在內地也有財產,雖然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所以他就責成禮部,清點查驗秦藩、肅藩、韓藩在內地的地產,準備把這三個藩國革除。
當然,這種輕鬆愉快的心情,也就持續了一個月。
從丟掉陝西開始,截止至左懋第告訴他劉承宗在籌備稱王。
一說劉承宗要稱王,崇禎心裡的危機感又不受控制地湧現出來。
皇上在心裡暗罵:“這好端端的,你稱什麼王啊,就好好在陝西治理朕的西北不好嗎?”
他對劉承宗的內心情感可太複雜了。
羨慕、佩服、害怕,混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鄙視,更有盡在掌握之中的自大。
這實際上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丟掉陝西的概念。
甚至連張一川在中原腹地亂竄,他也沒概念,只是聽別人說,離祖墳越來越近了。
就像那些長於深宮的皇帝一樣,崇禎的江山,就是那一方地圖。
劉承宗的元帥府疆域再大,張一川的亂兵活動範圍再廣,都比不上己巳之變後金軍殺到北京城下帶來的震撼大。
他心裡最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