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役只發生在戰機來臨的一瞬間,而戰爭是漫長且枯燥的等待。
以駱駝城為中心,依靠蒙古兵守衛陣地的莫與京在等待,西面陷入圍困的林成棟在等待,東部高臺千戶所的楊嘉謨在等待,西部沙漠戈壁中再次駐營的劉承宗也在等待。
帥帳裡,劉承宗的模樣有點頹廢,其實不僅僅是他,整個虎賁營誰都沒好到哪兒去。
他駐軍的地方叫許三灣,離駱駝城僅十幾裡地,這地方同樣是座古城,只不過是已經廢棄的古城,隨軍作為嚮導的三劫會郎頭索康說這座城於洪武五年修建,那時候叫高臺站,後來是洪武十二年到景泰七年間的高臺千戶所治所。
廢棄的原因很簡單,沙漠化不能種地了,而且缺水,非常缺水,因此高臺千戶所就遷到東邊的黑河岸邊。
這個時候就顯示出率領車營的明軍將領林成棟對甘州左近地形的熟悉了,車營的駐營位置非常妙,是在駱駝城和許三灣中間的廢棄荒村外,那裡有井水可供他們取用。
而外面築牆的馮瓤和魏遷兒就沒這麼好運了,他們往地下挖了好幾口井,都沒出水。
但是好在許三灣有古城,二百年至今仍斷斷續續有人開墾,儘管如今不見農田,只有一塊塊難以分辨的荒丘,前人的勞作依然能為劉承宗指引地下水的流向。
其實這事並不複雜,判斷一個地方有沒有地下水,在沙漠裡不好找,但是在這種廢棄荒丘上並不難,眼下正值春季,荒地長出了稀稀拉拉的野草,哪裡的草木較旁處密集、或者哪裡長出了草,下邊八成就有水。
而到了冬季,哪裡的雪花落下來在地上較旁處稍大,哪裡就有水;相反若雪花很小而旁邊都很正常,那下邊就有石頭、礦石、墓葬或古城牆。
虎賁營很輕易地就在許三灣打出幾口井,但井淺水發苦,何況水流量都不大,滿足虎賁營自己取用就很難了,根本無法對馮瓤、魏遷兒二營提供水源支援。
他們兩個營的用水,都要從十幾裡外的駱駝城運。
這還是他們作戰的季節好,祁連山有一條融雪的衝擊河道經過駱駝城,這條河只有春季才有水。
在帥帳裡,幾名虎賁營的軍官已經按塘報三捷將局勢繪製,輿圖擺在桌上,劉承宗望著輿圖,局勢非常明朗。
明軍主將和他正在進行不同程度上的冒險,但單就局面來說,元帥府的劣勢較大。
因為明軍已經調集重兵追擊高應登,即使有張天琳部在後,在東邊戰場上的兵力依舊是劣勢;而他圍住的車營只是一塊雞肋。
動兵圍著吧,屬於浪費兵力,對戰局影響微乎其微;不圍吧,車營的火力又非常強大,不管他們就能變成兵敗的伏筆。
劉承宗看著輿圖暗自皺眉,扳回一局的關竅,就在於找到楊嘉謨。
戰局確實跟劉承宗起初的設想不一樣,他從肅州發兵,是想把明軍從防禦陣地引誘出來,殲滅在沙漠裡,先斷甘肅邊軍一臂。
但如今殲滅沒成功,卻把敵軍一部反方向調動走了,這是他開戰之初萬萬沒想到的。
好處在於雙方戰線扯了四百里地,能推出來兵力都已經擺在檯面上,劉承宗沒有預備營了,只剩中軍虎賁營還藏著。
但算下來,甘肅邊軍在交鋒中被擊潰、殲滅、包圍的損失兵力已經過萬,向東支援莊浪河的軍隊至少一萬,排除正在追擊高應登的李鴻嗣部,戰場上也很難再出現成建制的明軍滿編營了。
劉承宗盤算著,楊嘉謨手裡應該還剩個戰鬥力較強的總兵標營,最多再加上個副總兵標營,算八千兵力,撐死了。
甘肅能動的、不能動的兵力,裡裡外外算下來就這麼多。
這樣算下來,眼下就是一場時間的賽跑,在戰場以西,元帥府能集結兵力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