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見過殿內徹夜不滅的燈火,見過因鄧綏而受益的天下百姓。
自從將大漢的擔子扛在肩頭,鄧綏便不曾有一刻鬆懈。
鄧綏怕對不起劉肇的託付,又怕對不起她的期許,一路走來,都是小心翼翼。
大權在握風光無兩的背後盡是悽楚蒼涼。
鄧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擦去眼角無聲無息間滑落的淚水。
三十歲的鄧綏,再也不復當年的明豔了。
眉頭總是下意識蹙著,有了淺淺的撫不平的印記,一眼望去添了幾分陰鷙,無悲無喜不動聲色,威儀懾人。
大漢,不需要一個喜怒哀樂豐富的太后。
而她,也只能喜怒不形於色,讓人揣測不透。
“任性?”
鄧綏輕嗤一聲,拉著蓀歌的手腕坐下,幽幽嘆息一聲“勝兒,舉目而望,四處茫茫皆惡意。”
“他們因我的為政舉措而受益,卻又不滿我以女子之身立於群山之巔俯視眾生,更不願承認世間女子當真可以不讓鬚眉,更不願讓手握大權的女子美名存於世。”
“如果可以,他們更希望我在史書上只留下簡單的隻言片語,做一個最尋常不過的後宮享樂婦人,讓我的名字埋葬在厚重的史書中,被風沙所掩蓋,為後人所遺忘。”
“如果註定無法輕描淡寫,那麼他們就會希望我的名字我的一生伴隨著似是而非引人遐想的惡名。後人提及,永遠不會想到我曾揹負著天災不斷的大漢負重前行,只會想到曾有太后鄧氏擅權。”
“後人會對我與陰皇后的對立而感興趣,會詬病於我掌權臨朝,卻鮮少有人願意去探查我曾為這大漢做出過什麼。”
“如何任性?”
“在我走上這條路的時候,便再也沒有任性的資格。”
“我不能也不願因自己的一時任性,再度身背罵名。”
“我所代表的不僅僅是我,還有無數的後來者。”
“若我不管不顧三公之言,依舊在母親府上侍疾,等待我的是口誅筆伐,等待鄧家的就是清算的滅頂之災。”
“易地而處,你成為我,便知行路至此,已不能有自我。”
鄧綏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哽咽,就好似夜幕籠罩下大山深處無盡的蒼涼。
“但,我不悔。”
一句不悔,就如一把利劍,徹底的劃破了夜幕,天邊迎來了旭日。
“我這一生,總要實現自己渴求的價值。”
“我求仁得仁,我既臨朝,那就無懼惡意。”
“只是,心中擔憂母親,難免會有遺憾罷了。”
遺憾,說著輕巧,可很多時候都如同大山壓在心頭。
蓀歌肅然起敬。
她一直都知曉,鄧綏的心志強大。
“那我便替母后去盡孝吧。”
蓀歌彎了彎眉眼,暖暖的笑著。
反正她一直都是個無所事事混吃等死的傀儡帝王。
鄧綏一愣,眼神中出現了驚喜的亮光。
“可以嗎?”
“可還是於理不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