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岑堯來說,那些自以為對他好的同情和憐憫,比起他人鄙夷和輕視的目光還要來得更扎他的心。
他不需要!
不需要那些假惺惺或是情真意切的關心。
三言兩語解救不了他於苦難之中,反而叫他如臨剝皮之刑,受烈火灼燒之痛。說他白眼狼也好,說他不識好歹也罷,岑堯最最恨,就是以己身之悲慘成全他人之美善!
前路孤遠不知盡頭,兩道皆是蜚語與譏笑。他便是閉目封耳,打斷了骨頭一跪一拜,也要憑自己爬到高處。
絕不要別人施捨半分。
此夜本可平安無事,待他稍作休息養好身體,明日一早起來又是平平淡淡的安然模樣。哪料晚間岑堯竟發起了燒,叫虞瑾又是喂藥又是幫著清洗,看見了身上的痕跡。
對方會怎麼想他?
他這樣子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又不是黃花大閨女,難不成失了清白還要尋死覓活不成?簡直叫他有苦說不出,有冤叫不成。
何況那天的事情本就牽扯頗多,其中的誤會真是怎麼擺也擺不盡。便是真要追究,又怪得了誰?
怪他心裡沒數喝醉了酒?怪他見了趙明嬌嚇得魂飛魄散?怪他驚懼之下認錯了人,還是怪姒明華自己沒把持住?
可事已至此,還能怎樣,只不過是吃下這個虧,之後另尋他法處理和昭王的關係罷了。
本來這樣已經叫岑堯焦頭爛額,鬱氣苦悶了,偏偏禍不單行,又叫虞瑾發現了。他該怎麼應付對方的問話?又該怎麼向對方解釋這件事?
其實假裝無事也好,他只肖裝作看不見虞瑾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理會對方的詢問,依照那呆子的性子也不會那麼不長眼的追著他問,可那樣終究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虞瑾面上不提,心中卻會不住的猜疑。
那人會怎麼想他?
貪慕虛榮,不知廉恥,為了上位甚至不惜用身體去攀附權貴?
岑堯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之前竊取對方機緣怕是就已經在虞瑾心中留下了個壞印象。對方當時不說,是因為心裡喜歡他。
因為喜歡,所以才不計較,才輕輕放過,寬容甚至是替他隱瞞。
所以哪怕他汲汲營營、急功近利、甚至為了平步青雲做這等下作之事,對方也就覺得無所謂。
可若他繼續不知悔改呢?若他為了虛榮做出更加過分的事呢?這種微薄的喜歡還能夠維持多久.......
岑堯向來無所謂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偽善小人,可也不願意平白潑來的汙水髒了他的身。
朦朧的青紗帳裡,跳躍的燭光倒映在其上,襯得那紗幔有種月華般盪漾的紋理。岑堯就躺在裡面,閉了閉眼,把滿心鬱氣往心裡咽。
忽而一隻手蓋在他手腕上,將他死死攥緊的拳頭鬆開,輕輕地撫摸著他被指甲掐得深紅的掌心。
這動作讓岑堯一怔,緊擰的眉間一鬆,不知想到了什麼,轉而又變成一抹輕快的笑容來,“怎麼,虞兄不信我?”
他伸手緩慢而輕浮的摸過虞瑾的臉,最後又挑起對方的下巴,任由虞瑾頭髮上的水珠滴落到他身上。
“難道我還會被人欺負了不成?”
岑堯的笑聲還沒落完,就被猛地抓住了手,那廝握得可真緊啊,叫岑堯猝不及防的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被拉著往人胸前撲。
“岑弟。”他聽見虞瑾沉沉的喚了一聲,溼發如蛇一般蜿蜒在對方的肌膚上,“不想說就不說了。”
“你不需要給我任何理由。”
他只是想知道,岑弟是不是受了委屈。
一滴水落在岑堯的眼皮上,冰得他渾身一顫,他撩起的眼眸避閃了一瞬,臉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