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辛苦你了。”
丞相府之內,青麻布衣老者溫聲開口。
他正是李斯和韓非的老師,儒家唯一碩果僅存的真正大儒,荀況!
也是大秦萬惡之源,柳白的‘叔叔’。
昔年善惡之爭,以自焚假死脫身,今日卻來到了自己學生的府上。
李斯一個勁兒的搖頭,淚水卻是完全止不住。
一句‘辛苦’,比得到了天大的誇讚還要好。
看見李斯這個模樣,荀況沒有說什麼,只是苦笑了一聲。
知子莫若父,對於學生,自然也是他這個老師最為清楚。
別看李斯在朝堂之上詭譎甚多,如同一隻八風不動,坐看風雲的老狐狸,實則....李斯在他荀況的眼中,依然是那個昔年虛心求學的年輕人。
師徒二人,相顧無言。
良久,
李斯終於苦澀開口道:“老師,學生有罪。”
“師弟他...”
他還是選擇直面內心最為痛苦的那個地方。
師弟...正是昔年為陛下所推崇的韓九公子,韓非!
“此事為師自然知曉。”
荀況淡淡開口道:“韓非之死,過錯不在於你。或者說...這本就是你的好意。”
“昔年韓非入秦,為師亦知其為韓國而來。”
“秦王雖賞識,然則此番立場,便註定了結局。”
“至於入獄,而你送毒,無外乎給他多一種選擇罷了。”
“罵名自擔,此事是你的選擇,但你我師徒二人,自是不用多言。”
對於韓非的事情,荀況知曉得可能比任何人都多。
昔年韓非入秦,上奏法家言論,還是秦王的嬴政對其大加賞識,準備予以重用。
然則,
那時秦王已經將秦國之中的韓系勢力清掃完畢,老秦人又豈能看著韓非在朝堂之上再建韓系勢力?(當年秦國的韓系勢力是夏太后遺留下來的那一支,即嬴政的親祖母,也就是異人的親生母親。)
在權勢的傾軋之下,韓非根本就沒有立足之地!
入獄之後,李斯送去毒藥,何嘗不是讓韓非自作決斷?
“老師...”
李斯吶吶開口,在自己老師面前,完全沒有了在朝堂之上一國丞相的權重威深。
罵名...他李斯不懼!
但是....他怕的是自己的老師,不要他這個學生了。
“老師...為何師弟出事之後,您....再不肯認學生!”
饒是李斯一把年紀了,也是不由悲從心中來。
若是老師誤解了也就罷了,自己解釋便好。
但...為何老師明白,還不肯認自己?
豈料,荀況笑著搖了搖頭:“昔年儒家如何,你能不知?”
“善惡之爭,死了多少儒家子弟?”
“你與韓非的法之思想,方才成型,在秦國之中,你李斯在那時又當真談得上立足穩健?”
“無非是不願牽連罷了!”
“老夫年邁之身,又得教導,捲入便罷了,如何能令學生入困?”
此話說出,李斯眼神之中滿是感動。
原來....
老師不是不肯認自己,而是因為怕自己牽連到那善惡之爭去!
法之天下,是他李斯和師弟韓非的畢生理想。
但在當年,這個理想,比方才出生的嬰兒還要脆弱。
老師藉著此事,便是為了保全他的理想!
“學生....多謝老師!”
李斯長拜,淚水打溼了自己的襟袍。
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