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裡火堆燃起半人高,驅散嚴寒,映在石壁之上,像只張牙舞爪搖擺的巨獸。
長風和遠涇兩人聽到聲音,扔下手裡東西,急忙往床邊靠近。
“公子,您終於醒了!”
沈修妄頭痛欲裂,用力撐開酸澀的眼皮,長睫顫了顫,模糊視線逐漸匯聚。
眼前突然出現兩個蓬頭垢面的“獸人”,鼻涕眼淚一大把,形容悽慘又有些滑稽。
他木然地動了一下眼珠子,看著他們,眼神放空,擱置許久的記憶潮水般洶湧而至。
遠涇看他遲遲沒反應,還以為公子撞上石頭後撞傻了,眼淚汪汪湊到沈修妄面前。
“公子,您真的不認識我們了嗎?”
“天吶,這可如何是好?”
“長風,公子腦子真的被摔壞了……嗚嗚……”
遠涇一把抱住沈修妄,埋頭痛哭。
他心中勇武過人,天下無雙的公子,怎麼能變成一個傻子。
正哭得傷心,額頭被人輕輕推開,耳邊響起低啞嗓音。
“遠涇,你好吵。”
遠涇當即噎住,抬頭看向沈修妄,笑得比哭還難看:“公子,原來您沒傻啊!太好了,太好了……”
沈修妄長眉緊蹙,忍住輕咳一聲,嗆他:“臭小子,你才傻了,是想把我壓死麼?”
遠涇破涕為笑,還好,還會罵人,看來公子沒事了。
長風拽著遠涇起身讓到一旁,俯身床前,難掩激動:“公子,你可算醒過來了。”
他一股腦將這段時日的經歷,悉數告知沈修妄。
如何逃離搜捕,如何藏身,又如何丟出易容後的屍首假死。
沈修妄動了動僵直的身子,心口處隱隱作痛,暈厥前被於盡良一箭穿心的痛感倏然襲來。
他下意識撫上心口,動了動唇,問長風:“那一箭沒有射穿我的心口麼?”
長風抹了一把眼淚,搖頭:“沒有,您貼身穿著蘇小姐送的銀絲甲衣,箭尖偏了一寸,未傷及要害。”
聞言,沈修妄心尖一軟,酸澀難擋。
滿腔充盈的思念之情,在提及姑娘的名字後,瞬間化為鋪天蓋地的浪潮。
將他包裹其中。
沈修妄下意識摸向腰間,然而空空如也,佛球早已不見。
他忽的慌亂起來,掙扎著要起身。
“有蘇檀的訊息麼?大魏京中一切可還好?”
“我昏睡了多久?於盡良是否已將屍首帶回京城覆命?”
長風和遠涇相視一眼,隨後無奈搖頭,上前扶著沈修妄起身。
“公子,我們此刻身處南梁山脈深處,因著傷勢太重,不敢輕易與外界聯絡。”
遠涇指向石壁上的劃痕,“在山中每過一日,我便劃一刀。”
沈修妄眉頭緊鎖,石壁上赫然數十道印痕。
過去這麼多天,無論是於盡良的兵還是南梁的兵,搜不到他的屍骨斷然不會罷休。
如今他們還能安然無恙,只能證明,丟出去的易容屍首讓他們確信了。
確信他已經死了。
思及此,沈修妄不由攥緊了身前的獸皮。
於盡良極有可能早已將他的屍首帶回京中,向趙賢請功邀賞。
他一死,沈家定然會被連累,也不知祖父他們境況如何。
再說佛球也不知會被哪方人馬撿走,那裡面還有他突圍前曾寫下的絕筆信。
若是被檀兒看到,再加上那具以假亂真的屍首。
兩相結合,她定是要哭成淚人。
想到姑娘肝腸寸斷的模樣,沈修妄一時間心如刀絞,血氣翻湧。
恨不能立刻飛回大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