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癸江富他們目送這群走向既定結局的親人、朋友和陌生人,一點點消失在風雪中,用力抹掉臉上已經冰凍的眼淚,又狠狠甩了礦場管事和護衛幾鞭,然後義無反顧地轉身離去。
不管前方多少險阻,他們都要平安回到南齊府……為他們報仇。
白日換了黑夜,冰冷的太陽高懸山林。
全憑一股信念支撐著往回挪的這群人在見到礦洞後終於無力癱倒,散落在雪地中,只有一縷縷微弱的白汽昭示著他們還有生命的氣息。
和他們一樣躺倒雪地的,還有離開前灑落一地的屍首和鮮血,如今已被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基本遮蓋。
就這樣躺了許久,然後漸漸有人恢復了一些精力,從地上爬起來,避開阻礙,一趟趟將仍倒在雪地裡的其他人緩慢拖進洞裡。
這個礦洞是礦工們從滿地碎石的山壁日復一日地開鑿出來的,幾年下來,外側已經有四五畝地這麼大,後來一直是礦工們臨時歇息的地方。
普通的礦工們日日被困在礦洞內,向山體內側不斷挖掘,只有力竭而死或因通道崩塌而亡的那日才得以離開。
管事和護衛們則在礦洞外部的平地上搭建了住處,只要守住洞口,礦工們就無處可逃。
……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從管事和護衛們的屋裡蒐羅出一些沒被帶走的粟米和白麵,用外面的雪水熬煮成濃濃一大鍋粟米麵湯。
福安分到了一小碗。
但此時的他意識已經昏沉,雙手虛弱無力到無法自行捧起木碗,只能靠人扶起腦袋灌喂。
吞嚥十分艱難,大部分湯水都從嘴角滑落,進入身體的那一點點食物帶來的熱量,卻讓他有些清醒過來。
福安努力掙開雙眼,看到用雙腿給他枕著頭,自己卻也無力躺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吐道:“我,記,得,你。你,後,來,來,工,坊,和,我,們,幹,活。”
工坊設在另一個早已廢棄的小型礦洞,那裡開採許久都沒有挖到金含量較高的礦石,就被用作淘選和初步提煉金砂的作坊。
在工坊幹活,勞累程度會比純賣力氣採礦要輕一些。因此被挑選進去的人,除了嘴要嚴實,更要和管事護衛們打好關係。
五個月前洪水過後礦洞內發生大規模騷亂,工坊裡的人所剩無幾,管事們就從礦工中挑了一部分過來充數。
因為不熟悉提煉方法,工坊內發生了一次嚴重的事故,除了福安等少數幾人在外搬運礦材,其餘人當場或苟延了幾日盡數死亡,這才有了中年男子剛進礦山就被分配到工坊幹活的事。
中年男子沒有說話。
福安也沒想要他的回答。
許久,像是攢足了力氣,他竟從地上爬起,在一地人疲憊卻驚異的目光中往礦洞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有人發出的聲音阻滯了他的腳步。
福安面色紅潤而又聲音亢奮地回答道:“我去工坊!你們知道前一次工坊出的事嗎?木子死之前和我說過錯放了什麼東西。
我要去把爐子全都燒上,只等著他們上山來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