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首詩的頷聯,不約而同地使用了相同的句式。
而且,每句的第二個字,都是詩作者最用心提煉的那個字。
煉字,即根據內容和意境的需要,精心挑選最貼切、最富有表現力的字詞來表情達意。目的在於以最恰當的字詞,貼切生動地表現人或事物。用字遣詞時進行精細的錘鍊推敲和創造性的搭配,可以簡練精美、形象生動、含蓄深刻。
“林藏初過雨,風退欲歸潮”——“藏”字和“退”字。
“江連二妃渚,雲近八公山”——“連”字和“近”字。
“林開揚子驛,山出潤州城”——“開”字和“出”字。
都不是偏字怪字,簡單直接,卻是費了一番心思。
祖詩的“藏”,暗含驟雨初歇後林子溼潤的形態,“退”字,化風之軌跡的無形為有形,“一波還未平息一波早就過去”的動態也恍在眼前。
孫詩的“連”字,形象地表現了江渚一體,水天一色的開闊,“近”字極言八公山的高聳,過分解讀一下,八公山離這裡好幾百裡,揚州地勢平坦,直接可見百里外的高山,這“開闊”更上一層。
紹生這首的兩個字就更加簡單,小學一年級前幾周的兩個字。
但卻尤見匠心!
揚子驛在樹林中閃現出來,潤州坐臥在起伏的山岡之中——
一個“開”字,清楚交待揚子驛的周遭環境,而樹林連綿一體,揚子驛突兀其間的景象也恍如眼前;
一個“出”字,潤州彷彿從山岡中走出來,既形象也賦予動態,簡直是神來之筆!
單是從這頷聯的對比來說,已可見第三首的作者技高一籌,的確有可以誇口的資本啊!
龔子業的一番分析引得眾人紛紛點頭,再去看志得意滿的紹生,心中不由暗歎:
莫非此人的確能耐非凡?
事實上,在小陳看到紹生將要吟詩的時候,仔細躲好,準備他一吟完就跳出指責對方抄襲!
可是聽完,自己手上孟夫子的詩集中,並無這一首!
這還不像此前紹生在個別字眼上動手腳,“早”改“晚”,“秋”改“春”之類。
此次小陳是真的沒有在細緻檢索後發現哪個套的模板!
這小子改性子了?
不抄孟夫子了?
改抄別的詩人了?
可是……
連龔子業也敏銳地判斷出,頷聯的煉字功力非凡了,單比這三首詩,能力更在祖詠、孫逖之上!
絕非等閒之輩手筆!
可是這種“化腐朽為神奇”“以至簡之字言至妙之語”的本事,正是孟夫子的看家本領,也是他傳給小陳的“詩論”中著重釋解的理念啊!
“那是紹生在孟洗然二叔那裡獲得的詩集比我還全嗎?”
小陳拿捏不準,不敢貿然說話了。
可要讓他相信,紹生能寫出和孟夫子的實力等量齊觀的詩作,他又不信。
仔細盯著紹生的“大作”,反覆默唸幾遍,計上心頭。
雖然小陳我搞不清你是不是又抄了誰的詩,可是雞蛋裡面挑骨頭這種事,我最會做了!
當即掏筆疾書,團成紙團,扔向主持人小卜。
卜海峰展開看了看,不知道陳成跟這人有什麼過節,但還是衝他點點頭,那邊龔子業這挨個分析三首詩每句每字的優點,從他的分析中,眾人明顯可以感受到,在龔九心目中,紹生這首詩是要佔一點上風的。
“那個,打斷一下。”主持人卜海峰示意滔滔不絕的龔子業暫停一下,道:“根據現場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觀眾提出疑問,這首詩——是寫於潤州揚州之間的江船上?”
紹生還沒答話,香爐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