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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遠遠飄來。乾隆開始也只是站著隨便聽,沒一會就微微地皺起眉來,跟著琴聲越走越快,直到了那處熟悉的宮殿前,他才猛地住腳,臉色忽然蒼白一片,透出了平日絕不會顯出的幾分迷茫老態——“怎麼……會……”

“不知宮中哪位主子有這等才情——”和珅自然跟上,故作不解地搖頭道,“只是不該在此撫琴,驚了駕也是個錯。”

“你不知道這首曲子?”乾隆神色古怪地看著他,和珅忙低頭道:“奴才粗人一個,有的時間也讀書習武去了,琴畫風雅,奴才是從未有這份心思領略,自然一竅不通。”

“這是《雪山春曉》……”乾隆萬千言語都化作一聲悠遠綿長的嘆息,任那琴錚嗚咽,如泣無訴地遊走在這片幽影幢幢的皇宮大內。

也是這樣將暗未暗的悽迷黃昏,也是這曲一調三嘆的幽怨琴聲,掀開層層布幔,他見到了她,卻揭開了她悲劇的序幕——那是他一生中最無能為力的傷痛與哀愁。

琴聲陡然停止,婉轉娥眉,含情雙目,她緩緩地抬臉看他,粉光脂濃中帶出一抹風華流轉的濃豔。

“二十四嬸?”乾隆如恍然出醒,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妝點地美麗絕倫的女子——與往日的明豔爽朗相比,此時的她有一種不真實的哀豔,“你怎麼會在這?”

章佳氏起身,優雅地行畢禮,才回道:“太后本宣臣妾進宮,經過擷芳殿,才記起太后賜給裕親王的藥竟落在慈寧宮,命人回去去取,臣妾百般無聊進殿就見到這張‘焦尾’古琴,一時技癢,就忍不住賣弄起來,請皇上贖罪。”

乾隆卻不接話,半晌才道:“你彈的……很好。”整整四十年,他沒有,沒能在宮中聽到這首動人心魄的頑豔哀歌。

章佳氏福了一福,微微笑道:“皇上若賞臉,臣妾可以再為皇上彈奏一遍。”

和珅悄悄地退了出來,替二人輕輕掩上了門。

高雲從早帶著一干人趕來,和珅跨出門來,一面將袖子折地整整齊齊,一面氣定神閒地道:“都遠遠地守在擷芳殿外——皇上,沒那麼快出來。”

“喳!”

越過眾人,和珅雲淡風輕的神色立即被一種決絕而隱忍的氣息所替代——如今,他已無後顧之憂,可以放手一搏了——于敏中,你這領班軍機大臣的位子,坐的太久了……

沒走幾步,就聽黑暗中傳來一聲悶笑,帶著點嘲弄,又帶著點不屑。和珅咻然一驚,倉促間已是又掛了人前那副溫文有禮的笑臉:“誰?”

一個人緩緩地步出宮牆角下,面如冠玉的臉上尚餘幾絲稚氣,但那雙微微斜飛的眼睛裡卻隱藏了太多不屬於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深沉城府。

和珅猛地抽了口氣,啪地甩下馬蹄袖:“奴才給十五阿哥請安!”

:露機鋒永琰彈新貴,查虧空和伸入軍機

十五阿哥永琰為令妃魏佳氏所出,相比他那鋒芒畢露的兄長十一阿哥永星,和受盡寵愛的幼弟十七阿哥永麟,似乎在上書房裡總是循規蹈矩悶頭唸書的永琰並不引人注目。

永琰身邊並沒跟著人,只是慢悠悠地晃到他身邊,住了腳既不叫起也不發話,盯著他頂上的兩尾蘭翎看了許久,久到和珅跪在地上都有些雙膝發麻,才似笑非笑地道:“你就是和珅?那個三個月內官升七級的二等侍衛?”

和珅從不敢小看這個能在宮中跌宕沉浮還能平心靜氣從沒半點醜聞的阿哥,因而跪著賠笑道:“十五爺說笑了,和珅何等何能——”

“你該的。”永琰依舊是個笑,慢慢地俯低身子,在他耳邊道,“伺候皇阿瑪如此‘費心盡力’,封什麼官都該當,是吧?”

和珅腦中只覺得轟地一響——他,他什麼都知道!他原先只在乾清宮遠遠地見過十五阿哥一面,無論言辭鋒利機敏靈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