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有些模糊,全身特別是下體如撕裂般地疼,他只想避入殼中躲上一生一世,此刻,他再也不想做萬人之上的中堂大人!
眼前忽然一黑,一股溫暖的氣息罩上他的,隨即他的身子連著披覆上的玄色披風一起被納入一個懷抱——
和珅在這時的心種已經無意識地一絲最原始的悸動——會,會是他麼。在他最無助最醜陋的時刻能有一次真地陪在他身邊?
披風落地,他終於看見抱起他的人——
福長安。
他有一瞬間失笑,即便那笑裡有著太多的辛酸苦澀。
“我等了你一夜。”長安輕聲道,手下用力更加緊地抱住他輕顫的身子,“江南的議罪銀子收來了——你在發燒?!”
他沒有問那句最無謂的“怎麼了?”而是火速地抱他入府進房,焦急地準備喚人更衣燒水。
和珅躺在床上,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失神:為什麼次次都是這副醜態被他看見?他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呢?十年前?或者更早?
那時的他少不更事輕車裘馬,他躊躇滿志自負志得——展眼到了如今,他們之間的友情凋零殆盡,惟剩利用。
“福長安。”他閉上眼,顫著泛白的嘴唇輕聲道,“不用了。你走吧。”
“……你不想見我,我知道。”福長安在床邊蹲下,握住他燒地滾燙的手,從他苦心積慮投至他門下甚至不惜與他的幾個兄長翻臉開始,他心中對他就只想著……贖罪。能多幫他一點也好,只要能在他身邊就行——可和珅從重逢起就對他笑,真真正正地虛偽拉攏的笑,彷彿當年鹹安宮中一起度過的歲月只是他一個人的妄想,直到後來他才明白,和珅變了,他早已不是當年模樣——
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在他身邊,多少幫他一把。
“我叫和琳來——”他一拍腦袋,懊惱地道,“忘了他升已升了參將在外帶兵——”頓了頓,才小聲道:“我去……找他……來?”
這個人是誰,他知,他也知。
和珅躺在床上,強奈著四肢百骸翻湧而上的苦痛難忍,輕輕地搖著頭,一下,又一下。
但,太遲了。
“……出去。求你。”
長安呼吸一窒,有那麼一種熟悉的鈍痛一下一下地挖掘著自己的血肉之軀,驕傲如他,尊榮如此,卻——他有一瞬間想將當年的事和盤托出——但他不敢,他恐懼介時與他徹底的決裂!
他開了門,強迫自己不能落荒而逃:“和珅,從從前到現在,我都真地把你當真正的朋友,無論你信與不信。”
門合上,一滴眼淚從緊閉的雙目中淌下,直至最終的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