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你和珅就當的起?!”
和珅的神色更加冷酷,直盯著他:“……若我說我不曾逼令錢灃自殺,你信麼?”福康安呼吸一窒,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在紫禁城見到藍袍紅頂的和珅之時,他心中是何等的震驚絕望!各種傳言喧囂塵上,都說他柔媚侍君不擇手段,他那時,竟自以為是地被矇蔽再可笑一味地對他橫加指責!若當初他能多一點的體諒與瞭解,他們之間還會不會走到如今相見黯然的地步!那麼多年的大浪淘沙,福康安也早被磨盡了稜角,不復當年一時之氣,冷靜下來,他矮下身子,望進和珅的雙眼裡:“我信……致齋。我從再回京城的那日開始就選擇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我們已經錯過了過去,我不想再錯過未來……我剛才是急昏了頭,致齋,現在人人說起此事都在腹誹,難道你要背這一世罵名嗎?!”
和珅挺直了背:“無論如何,錢灃因我而死。這事,皇上認不得,只有我——出面應了此事,方是正理。”
“你瘋了嗎?致齋!這些年為充盈國庫你改革稅制,令行天下,所有官員進京者都雁過拔毛,已是把地方大員得罪光了,貪官現在沒有怨聲載道,是因你如今威權在握恩寵無比——這雖然是為了國家社稷用之於民,你就沒想過有朝一日……你的身後退路嗎?”福康安從來冷靜自持,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此刻說的話卻是掏心挖肺一般,甚至帶著幾絲狂亂的哀求,“致齋……我們辭官吧……待今上百年歸老,你我就離了這瞬息萬變的朝廷殿堂,泛舟南下,歸隱人生……可好?”
和珅如遭電擊,徹底地呆在原地——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生將富察家的仕途榮譽看地重過生命的男人,會對他說出“退隱”而字!
他甘心?!如此一個頂天立地曠世將才?!
袁枚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權臣善終者鳳毛麟角,若不得早日抽身而出,只怕再難全身而退,當時自己並未放在心上,諸多帝政都在他一手掌握,這份責任與榮耀,他放不開,拋不下。
可是福康安說的,他卻居然該死地怦然心動!
真地還能幸福嗎?在過盡千帆閱盡滄桑之後,還能一起攜手,去圓他與他年少時可望而不可及的夢?
“別耍我了!當初你都不能拋下富察家現在你能?我們都不再年輕了,有些事,已不能如此輕易地說放就放……望哥兒……我不能丟下他教他一個人面對這些豺狼虎豹——就說你府上的德麟,那是你血脈相續的親生兒子,如今也是堂堂貝勒,你放的下他?瑤林,你與我一樣,都已經深深紮根在紫禁城中了!”和珅狠狠地閉上眼,福康安緊緊攥著他的手,低沉的聲音卻如泣血一般:“孩子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難道我們還要如父輩一樣,再去指定他們該走卻不願走的道路嗎?你說的對,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我都已被紫禁城熔入骨血之中,抽身談何容易?但我願意——為你連根拔起,哪怕血肉剝離!”
一滴淚滑下臉頰,為什麼這話不能放在當年!和珅搖著頭,放開他的手:“晚了,瑤林……我與乾隆爺立過誓的……一生一世君臣永不相負,他以國士待我我何敢違誓?”
“你……你要永遠留在紫禁城,去侍奉下一個皇帝,直至,直至——”
>/>
“直至我死……”他站起身,蕭瑟的背影竭力地偽裝堅強,慢慢地步下臺階,“瑤林,我們……回不去了……”
福康安呆呆地跪在地上,半晌,忽然從喉間深處發出一道壓抑的嘶吼——
不——!!!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至苦莫若,求不得——他們之間似乎永遠走不出那條死衚衕。
乾隆五十九年秋,年過八旬的乾隆終於下定決心要做這千古難遇的聖天子——不日就要擇定太子人選,於乾隆六十年宣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