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石下只剩兩團看不出人形的黑色汙漬,那是被壓碎的血肉骨骼經過歲月沉澱後的模樣。
藤蔓翅膀也只不過堅持了幾秒,泰山石再次落下,將那兩團血肉壓住。累得大喘氣的蘇意背靠巨石,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既然不敢面對我,為什麼又要放任他們呢?”
她問的那個人此時也只是一灘黑色汙漬,再也給不了她答案。
蘇意摸出一個之前用來給她裝珠子的香囊,香囊內部用金線繡了一個小小的“譚”字,裡面的珠子早就沒人幫忙填滿,只剩下了她這些年到處跑蒐集來的種子。
細細小小的種子被她隨手撒在了石磚縫隙裡,又澆了一些地下河的水上去,做完之後她才站起身來拍了拍鮫紗上沾染上了的種子,卻沒注意到有的種子順著風鑽入了泰山石下的縫隙裡。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裡,以後就不來了,這些花要是能開就當我還了你當初的恩,要是不能那就是你運氣不好了。”
那麼大一個喜馬拉雅山脈卻偏偏遇上她,張瑞譚的運氣看樣子的確不怎麼樣,把遲早要他命的人親手帶回了張家。
蘇意扶著巨石站了一會,等到頭暈的症狀緩和後才又準備下水,視線卻被不知何時出現的一點淺淺紫色給吸引住了。
是她剛剛撒下不久的葡萄風信子的種子,從巨石下面開出了一抹紫色,顫巍巍地勾住了她的腳腕。
巨石下能有什麼營養?除了那兩灘血肉碎骨。
暗無天日下的一點奇蹟並不能使她回心轉意,蘇意避開了那一抹紫色,跳入水中時激起的水花打溼了顫抖著的細弱花瓣。
於是,這朵本就不該出現在她面前的花只存在了不到一分鐘便又落到地面上,只剩下一地水漬證明這裡不久前曾有人來過。
從西安到東北張家的路並不是很長,但張啟靈無比期望這條路可以再長一點,最好等蘇意心情好轉了之後他們再到家。
“族長,我們到了!”
並不急著回家的族長看了眼一路上都急著回家的張海克,後者客氣地把車門開啟,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蘇意從副駕駛下來後就直接朝著宅子裡面走,跨過門檻時卻又突然頓住,頭也不回地說了句。
“洗漱好換身衣服再過來找我。”
都不用問,他們心知肚明蘇意叫的是誰。
改建後的張家老宅把蘇意住的院子擴大了一倍,幾乎和族長院子的規模差不多大了。
北方的院子原本不適合做成水上連廊,奈何家裡養了一隻鮫人,所以精通機關的張家人左改右改,把自家活水水渠給改成了明暗兩條線。
暗線的水是可以直接喝的,明線的水就是連廊下的活水,底部還有一些更加精巧的加熱機關,可以保證即使在冬天池子裡的活水也不會凍成冰。
蘇意把自己埋進從山上引下來的溫泉水中,浸泡了好一會才穿上浴袍,披著半乾的頭髮走進某人特意安排的超大衣帽間裡挑選衣服。
說是衣帽間都委屈了,這比普通服裝店還要大,全都是精挑細選的裙子,還有一些一看就很貴、但是不怎麼實用的鞋子和首飾。
一百多平的房間按照春夏秋冬分成四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有單獨的換衣間。
各個區域之間用上下相連且可以滑動的竹屏風隔開,屏風上是精雕細琢的四季圖,正好對應每個區域。
正中心是一面圓柱形的鏡子,蘇意沒看出是什麼材質,但肯定不是玻璃,也不知道是張家哪一任長老或者族長的收藏品被打成了環形的鏡子,被人家知道了怕不是得從棺材裡爬出來。
此時四面屏風全部收入牆中,環形鏡子裡映出兩道人影。
“先坐,我換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