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梆子聲帶著冰碴的脆響。鄧愈摩挲著完好如新的肩甲,指尖卻傳來針刺般的寒意。昨夜值守的六個士兵正在晨霧中磨刀,刀刃與磨石摩擦的聲響異常整齊,像是有人在暗中打著拍子。
\"將軍請看。\"李文忠遞來箭囊,十二支白羽箭的箭桿上結滿冰花,每片冰晶裡都封著粒帶血的眼珠,\"昨夜巡營的弟兄們...都沒了眼皮。\"
糧車圍成的圓陣外沿鋪著層薄霜,霜紋勾勒出十二雙小腳印。鄧愈蹲下身,發現這些腳印正在緩慢移動,昨夜溺亡計程車兵屍體赫然躺在腳印盡頭。屍體的胸腔被掏空,肋骨間塞滿黍米,每粒米上都刻著帶血的\"伍\"字。
\"不是輪迴。\"李文忠的刀尖挑起屍體右臂,小臂內側浮現出冰藍色的血管紋路,\"他們在進化。\"
馬廄突然傳來嘶鳴。兩人衝過去時,三十匹戰馬正用後腿直立,前蹄在虛空劃出詭異的弧度。棗紅馬的鬃毛結滿冰稜,每根冰刺末端都掛著顆米粒大的頭骨,仔細看去竟是縮小版計程車兵面容。
最駭人的是馬槽裡的草料——昨夜被焚燒的桃木釘殘骸,此刻竟完好無損地浸泡在血水中。每根釘子表面都凸起血管狀的紋路,正隨著馬匹的嘶鳴節奏搏動。
\"將軍!井水發燙!\"親兵的驚呼帶著哭腔。古井中騰起血色蒸汽,沸騰的井水錶面浮著層冰膜。鄧愈探頭瞬間,水面突然映出十二張重疊的面孔——四張是他祖父輩的容顏,七張是陌生童子,最後一張竟是正在窺視的自己。
李文忠突然拽著他暴退三步。方才立足處的青磚縫隙裡,鑽出無數根沾滿腦漿的冰絲,這些絲線在空中自動編織,轉眼間形成張巨大的秤盤。秤桿從井口伸出,末端墜著的秤砣正是鄧愈的護心鏡。
\"巳時三刻,骨重五兩三錢。\"沙啞的童聲從地底傳來。秤盤突然傾斜,三十輛糧車同時向井口滑去,麻袋爆裂聲中,黍米混著人牙傾瀉入井。
鄧愈的佩劍突然脫鞘飛出,釘在東廂雕花窗上。窗紙後浮現出十二道影子,這次他們不再是孩童模樣,而是與鄧愈等高的人形。最左側的影子抬手叩窗,窗欞上應聲出現五道裂縫——正對應他肩頭將滿未滿的拍擊數
午時的慘劇從味覺開始。炊兵老吳嘗鹹淡時突然僵直,他的舌頭在眾目睽睽下變成冰坨,牙齒咬合的脆響中,冰舌碎成十二塊,每塊都刻著個\"秤\"字。更恐怖的是所有嗅到菜香的人,肩甲內側都浮現出銅錢大小的凍瘡。
\"閉氣!\"鄧愈扯下披風捂住口鼻,卻發現布帛正在結冰。他揮劍斬斷披風繫帶,斷落的半幅布料在空中自燃,幽藍火焰裡傳出童子嬉笑。
李文忠突然踉蹌跪地。他的護頸甲縫裡鑽出冰絲,這些絲線順著脊椎遊走,在背後編織成副骨架圖案。當第七根肋骨成型時,東廂傳來木窗洞開的巨響,十二具青銅棺槨從視窗飛射而出,精準地落在營地四周。
\"他們在找配重。\"鄧愈踢翻最近的棺槨,棺蓋滑開的瞬間,三十顆帶冰晶的心臟滾落在地。這些心臟仍在跳動,每收縮一次就吐出枚桃木釘,釘頭指向不同士兵的方位。
未時三刻,第一個士兵發狂。他撕開鎧甲捶打胸膛,直到肋骨刺破面板。森白的骨茬上突然長出冰花,花蕊中鑽出寸許長的鬼童,這些縮小版的怨靈蹦跳著拍擊周圍人的肩膀,每拍一次就長大一分。
\"列陣!\"鄧愈的號令淹沒在骨骼爆裂聲中。活下來的二十人背靠糧車,卻絕望地發現麻袋正在滲血。浸透鮮血的黍米膨脹爆裂,每粒爆開的米中都跳出個冰晶童子。
申時的太陽是青白色的。鄧愈看著冰童們手挽著手跳舞,它們每完成個環舞就有士兵倒下。倒斃者的屍體迅速風乾,最後變成人皮燈籠飄向青銅棺槨。當第七盞燈籠沒入棺中時,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