杆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李文忠突然扯住鄧愈的腕甲:\"看秤星!\"巨大的骨秤上浮現出血色刻度,他們此刻才看清秤桿並非實體——那是用無數脊椎骨拼接而成的活物,每節骨縫裡都嵌著顆帶冰晶的眼球。
\"生骨五兩七,死骨四兩八。\"沙啞的童聲再次響起。秤盤突然向鄧愈傾斜,他的雙腳離地浮空,肩甲自動剝落,露出面板下蠕動的冰稜紋路。
東廂房轟然倒塌。十二道鬼影從廢墟中升起,這次他們全都長著鄧愈的面容。最年長的鬼影抬手拍向虛空,營地裡的倖存者同時捂住右肩——每個人的肩頭都憑空多出四道指痕。
\"只差最後一拍。\"李文忠的刀鋒映出鬼影獠牙,那些牙齒的形狀與鄧愈族徽上的睚眥紋如出一轍,\"它們在等你血脈裡的...\"
戌時的梆子聲打斷了話語。鄧愈突然嘔出大灘藍黑色血液,這些黏液落地即凝成冰鏡。鏡中映出的不是當下慘狀,而是洪武三年的慶功宴——功成名就的他正在接受封賞,背後十二道鬼影清晰可見。
\"原來我們早就死了。\"李文忠的笑聲發苦,他的左臂不知何時已化作冰雕,\"從踏入驛站那刻起...\"
子時的月光是血紅色的。鄧愈站在井沿,看著冰童們手捧自己的族譜躍入井中。每落下一本,井水就上漲一尺,水面漸漸浮現出巨大的骷髏秤影。當第十二本族譜沉沒時,他感到右肩落下最後輕拍。
五根冰稜透體而出的瞬間,鄧愈看清了真相——所謂白沙驛,正是鄧家初代先祖屠殺十二氏族童子煉煞的祭壇。五百年血債迴圈,到他這代終於湊足\"十二屍秤壓五獄\"的煞數。
最後一縷意識消散前,他聽見凱旋的號角。三十輛糧車化作白骨囚籠,載著封公拜將的幻象駛向應天府。而真實的營地永遠留在了至正十七年的冬雨裡,青銅棺槨上的冰霜數字,正悄然跳向\"百\"的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