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刑司中差官說,那人正是松巍子!”
季清菱聽得一驚,急急問道:“松巍子不是押在提刑司中,怎的忽然跑到州橋上頭了?”
松香忙把前情說了,復又道:“事情實在太巧,聽著彷彿都是天意,樣樣都挑不出破綻,可旁人俱都無事,偏只死了他一個……”
松巍子一個大和尚,身旁又有兩個孔武力士看著,居然能從交趾國中一路逃回大晉,這便算了,他在杭州深山野林之中,人生地不熟,忽然行得出來,只花了數月功夫,便一路扶搖而上,竟然得了偌大名氣,直入京城,有權貴簇擁不算,還能深入禁宮。
若說無人幫忙,僅僅靠他一人之力,便是佛陀、三清在世,也難做到這樣厲害。
眼下人被抓了,事情敗露,真相就在眼前,偏偏這個時候他喪了命,即便看著好似都是巧合導致,季清菱又如何能信?
然則顧府不過數十人,又無人是專精查案,提刑司都查不出什麼不妥來,顧府上又怎可能找得出其中問題?
不過事情既有果必有因,那松巍子原本身份乃是智信大和尚,許多年間,來往人物、所行之事頗多,無論是誰,世上從來是隻要走過路,便會留下痕跡,他在京中呆了這些時日,只要細心找尋,不可能半點蛛絲馬跡都尋不到。
季清菱想到此處,便不多費功夫,只把松巍子供狀並其人兩番入京以來一應行徑翻來覆去研究起來。
這一日,顧延章整夜未歸,只有跟著的隨從回來通報了一聲,言說提刑司中有事,家中官人晚間便在衙門裡睡了。
等到次日晚間快到三更的時候,顧延章才自提刑司回府,只睡了兩個多時辰,又匆匆起來出了門。
自這日開始,顧延章便早出晚歸,究其原因,除卻在提刑司中辦差,他幾乎日日都要被宣召入宮——卻是張太后要詳問他與松巍子當日面見天子並用膳的情形。
日子一天天過去,朝中為著趙芮後事並新君人選幾乎吵得都要將殿梁掀翻,顧延章雖然權職頗重,可他官職尚小,也發不得什麼言,除卻每日入宮稟話,辦理日常事務,便是見縫插針去追查陳篤才、松巍子並李程韋的案子不提,忙得腳不沾地。
***
冬日太陽落得快,這一日,約莫才是酉時,天邊已是連餘暉都再無蹤影。
因顧延章這一陣子幾乎都不在家,季清菱也懶得折騰,索性讓人把近來常用的東西裝了一個大木箱子,抬進臥室之中,日夜埋首宗卷,便是屋子也少有踏出。
京城地處平原,左近多有燈心草,她便叫商家幫著收了一張大草蓆,平鋪在靠窗那一塊地面上,又在草蓆上頭加墊了兩床褥子,平日裡就這般席地而坐。
顧延章進門的時候,正見她湊在燭臺邊上看得一份宗捲入神。
秋月跟著坐在地面上,不知在整理什麼東西,她離門近,聽得外頭有動靜,轉頭一看,正正見得顧延章,吃了一驚,連忙站了起來,口中對著季清菱喚道:“夫人,官人回來了。”
季清菱隔了一會才晃過神來,抬頭一看,果然顧延章立在門邊,正笑看著自己。
她忙把手中書冊放下,站起身來問道:“五哥什麼時候回來的,怎的半點聲音都不出?”
顧延章並不答話,面上帶笑,卻是問道:“你吃飯了不曾?”
季清菱抿著嘴,先是不敢答話,等到小心轉頭看了看牆角的漏刻,見時辰並不算很晚,這才在心中鬆了口氣,面上也露出笑來,回道:“正要叫她們擺飯,五哥吃了不曾?”
顧延章哪裡不曉得季清菱心裡那點小九九,只是見她那一副得瑟的小模樣,只覺好笑,也懶得拆穿,他先看了一旁的秋月一眼,叫她戰戰兢兢低下頭去,這才回頭看著季清菱道:“我且換了衣衫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