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自出來見客。老店對老主顧的接待原是不同常客的。
之琬心裡霎時間轉了七八個念頭,已經有了計較,當下不動聲色地說:“去年訂的?時間長了,我都忘了。要不你把東西拿出來我看看,說不定我看了就想起來了。”
那經理應道:“是,這麼長時間,我猜也是忘了。請等一下。”轉身到後頭房間去取了一本簿子來,放在櫃檯上。之琬暗笑自己,她本來以為會是那件物件。那經理開啟來翻了幾頁,指著一行字念道:“四葉花珍珠鑲鑽胸針,是去年的五月十五日定的,已經付了三成的定金。當時市價是這個價錢,如今已經跌了一成。秋小姐,現在買最是合算,我們對老主顧格外優惠,就按現在價錢的出售。秋小姐,你看怎麼樣?”他話說得客氣,實際是太多人訂了貨不要,店裡已經積壓了好些東西了。
之琬卻充耳不聞,只盯著那行字後來的附註,寫的是愚園路一百二十九號崇德大廈三樓夏陽,電話是五一三五,正是她記住的那個號碼。她心裡默唸兩遍,把地址記下。那麼,電話沒錯,地址也有了,這個胸針是夏陽送給紫菀的。好好的,夏陽送這麼貴重的首飾給紫菀做什麼?看日期是到吳鎮之前定的,難道是兩人的訂婚信物?
那經理看秋小姐一直低著頭,看不見她的表情,也就不知她有什麼想法,當下又鼓動道:“秋小姐,當時你和夏先生一起來看中了定的,夏先生還說是要訂婚時用。秋小姐,這麼有紀念意義的東西,放棄就太可惜了。”一想不好,該不是秋小姐和那位夏先生已經分開了吧?或是夏先生有什麼不測,才耽擱了這麼久沒有來取?心裡一陣後悔,不該多嘴說這個。
之琬卻道:“是,你說得沒錯。瞧我病了這些時候,把這個都忘了。我今天錢帶得不多,你什麼時候把東西送到逸村七號去,我現在住在那裡。”她把地址給給店裡,是想萬一夏陽想起來要取這件胸針,到店裡一問,人家會說秋小姐已經把胸針取走了,是在什麼地方,他就可以順著找過來。
那經理應了,拿筆記下來,這時耳環也已修好,店員捧在紅絲絨托盤裡拿給之琬,之琬順手戴好,謝過經理和店員,用眼睛找琴太太。那琴太太正和一個比她小一些的太太說得高興,見之琬完了事,便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之琬過去含笑頷首為禮,靜靜地站在琴太太邊上。琴太太道:“喏,這個就是我說的剛收的新女兒,秋紫菀秋小姐,她家和我們琴先生是舊交,論起來都不是外人。菀兒,這位是筱太太,筱月堂老闆的太太。”之琬忙行禮,又道“筱太太好”。這筱太太穿一件秋香色提花絲絨旗袍,肩上搭的是寶藍底子印金色纏枝寶相花的披帔,腳下是藏青色繡銀花的軟底鞋,面容富態,眼角神情卻有些陰沉。
筱太太含笑打量了一番之琬,對琴太太道:“眼光不錯,現在這樣沉靜溫柔的女孩子不多見了,一個抵我家那三個,唉,三個丫頭淘氣,鬧得家裡沒個安靜的時候。早打發了才好,偏生一個個的挑來挑去,就挑個了這個樣子的,我還得給她添龍鳳喜鐲。真是前世的冤家。”
琴太太解釋道:“筱太太的大女兒要結婚了,筱太太正為女兒挑一對金鐲子壓箱底,你來幫幫眼,我們老人家挑的怕是不會讓你們年輕姑娘滿意。”
之琬道:“老人家送的,都是好的,哪裡輪得到我們挑三揀四?筱太太見多識廣,看中的一定是好的。”
筱太太嘆氣道:“聽聽這話,我那三個丫頭沒一個說得出來。這麼亂的世道,不想著節省點,只會撒漫著使錢,有多少家底都要被她們淘澄光。”
琴太太忙道:“亂世藏黃金,比什麼都管用。筱太太你只管買,過幾年你再來看金子的價,會覺得撿了個大便宜。”
筱太太道:“但願如此。啊不對,但願沒這一天才好。你說是不是,琴太太,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