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簡單的小屋內,牆上都是歪歪扭扭的字與畫。
從不圓不方的塗鴉,到零散的偏旁部首,白芷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劃痕,像是撫平了瑾兒短暫的一生。
孟瑛盤腿在蒲團上,平靜的訴說完所有不堪的回憶,緊接著一聲長長的嘆息,夾雜著劇烈的心痛與愧意,滿滿的全是遺憾。
“你該記著她的。”從白芷喉間溢位此句,“嗯,瑾兒為你丟了性命,就算是想起來心如刀割,你這一生都不能將她忘記。”
孟瑛垂眸,睫羽止不住地微顫,“王妃說的是,我永遠不可能忘記。”
話至此,孟瑛閉上了眼,剛闔眼,那具無頭屍身的畫面就在他腦海中浮現,讓他全身汗毛倒豎,周身俱寒。他雙肩變得緊繃,像是在竭力抵抗著要將他席捲而入的黑暗。
多年前他就在此處,立下毒誓,他一定要將那些害了瑾兒和母妃的人,一個個碎屍萬段。
可是住持將他關了起來,就在瑾兒這間小屋,十天半月的孤獨,讓他冷靜了不少。那時的他,說要報仇,無異於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他太弱小了。
他一路逃亡,無論逃到哪裡,都一定會有人通報上去,就連善良的百姓,也抵不過一小吏的欺壓,只能將他供出。敵人的勢力從朝堂到鄉野,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冷靜後的孟瑛選擇了蟄伏,他剃髮出家,以瑾兒的身份警醒惕厲。
他一邊在蓮山寺苦練武藝,一邊讀書,同時向北邊的外祖父求援。得到北境支援的孟瑛,開始一邊以商人身份買賣田土,暗中擴張北境勢力。一邊向西,組織貿易路線,創立影閣,蒐集情報。
八年苦不堪言的時光,一晃就過去了。
他終於熬到了父皇為他母妃翻案,但是他太急了,恨不得立馬手刃仇人,於是孟瑛一路復仇,殺紅了眼,殺的良心泯滅,如地獄修羅。他殺人殺到麻木,全然不顧父皇的大局,不顧手足親情,連曾經疼愛的弟弟妹妹,還有兄長們,都不願放過。
但是這些仇人,怎麼殺也殺不完!
但他從不後悔,只是有時夢裡驚醒,晨間早起,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會覺得這面容就像惡鬼一樣。
令人膽寒!
孟瑛沒有收手,他早已在仇恨中迷失了自我,甚至忘記了初衷只是想要為母妃和瑾兒報仇,變成一個只會屠戮的行屍走肉。
直到四年前,他控制了皇宮,打算與太后,卓皇后決一死戰,逼著父皇廢掉太子。
那一夜,他的確親手斬下了卓皇后的頭顱,可是孟瑛絲毫沒有報仇的快感。
卓皇后死前,嘴裡還唸叨著,“駒郎……”
那是卓皇后情郎的名字。
孟瑛幡然醒悟,因為他心知肚明,卓皇后,一個本該和情郎雙宿雙飛的女人,卻因為生在卓家,不得不嫁進皇宮,成為連結皇權的工具。
他們所有的人,以及所有被孟瑛殺掉的人,全都只是局中的工具,將任何一個人放到這個位置,他們都會為了權力利益不自覺的走到這一步。
殺一個人是沒有用的。
他要毀掉這個局,毀掉這個禁錮辰國近百年的局。
景德帝一時也是氣孟瑛極了,才罰他,讓他禁足於辰京,背地裡卻不停地替孟瑛遮掩。
至此,這瘋狂的復仇,才算落下帷幕。
這些至暗的回憶,像是在孟瑛的血液裡結成了冰渣子,只要活著,只要呼吸,就又冷又疼。
白芷轉身看見孟瑛緊緊閉著雙眼,眉頭緊鎖,正努力的壓制著身子的顫抖。
她的心忽然也跟著疼了起來。
白芷咬了咬唇,跪下身去,一把緊緊抱住孟瑛,雙臂環過他寬闊的身軀。
忽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