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寧王府的下人忙碌非常,將孟瑛的所有物品搬進了遠塵居。
衣物搬走了,書搬走了,連香薰爐子也搬走了。
除了一絲繚繞的薰香味道,什麼也沒留下。
孟瑛最後深深嗅了嗅這屋裡殘存的味道,頭也沒回就離開了落禪院。
雪下得很大,孟瑛一步一步走出落禪院,走進竹林,直至那寂寥的身影一點一點被淹沒在雪夜中。
積雪覆蓋了地上的腳印,宛如沒人來過一般。
遠塵居內,所有角落都被仔細地清理過,只有空氣中還殘存著灰塵的味道。
孟瑛沒有燃地龍,整個屋裡跟冰窖似的,凍手又凍腳。
暗衛匆忙來通報,說是王妃在摘星閣喝醉了酒,已經開始神智不清地在地上打滾了。
孟瑛聽聞,心揪著痛。
他緊緊皺著眉頭,在屋裡來回踱了好久,才道:“任她去吧,讓餘靖好生照顧。”
暗衛離開後,孟瑛心頭越發的慌亂。
她說,放過她。
孟瑛不斷回想著這句話,一面想著,早該如此,一面又心急如焚。
這樣的雪夜,若是喝了酒,又受了涼,那又該生病了。
他有些想不顧一切地接她回家,讓她暖暖地在浴桶中泡一會兒,然後抱著她縮排厚厚軟軟的被褥裡,做一場美夢。
可是他明白,他心中那些洶湧又澎湃的情感,定會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迅猛地被點燃,燒成那一發不可收拾的模樣。
想到這裡,他心口就堵得慌。
孟瑛腳步有些急躁地翻出一本遊記雜談,翻開了他最喜歡的故事,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書嘩嘩地翻了幾十頁,愣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他懊惱地放下書,卻是在目光所及之處,掃到一把匕首。
匕首上鑲嵌著華麗的寶石,讓孟瑛移不開眼。
命運使然般,他拿起了那把匕首,緩緩拔出,刀鋒上冷冽的寒光,讓他瞬間冷靜了些。
他挽起了自己的衣袖,用刀尖在手臂比劃著。
最後,他咬著牙,刀尖穩穩地落在瑩白的肌膚之上,冰冷又有些許刺痛。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向來愛惜自己的身體,頭髮,指甲,牙齒,面板,他都愛惜得很好。
他在手臂上穩穩劃下一豎,血珠子隨著刀鋒接連滲出,與膚色形成鮮明的反差。
比起傷口的刺痛感,孟瑛覺著自己的心更痛,無力的屈辱感像是從心口漫過了鼻腔,堵得他呼吸都困難。
孟瑛繼續落刀,可能是身體本能地怕痛,讓他握著刀的手開始變得顫抖。
他咬緊牙關,又落下了一刀,這一刀更使勁,滾燙的血液開始流淌。
孟瑛渾身都緊繃著顫抖,凍得有些烏青的唇瓣在不停地顫動,一雙眼裡盡是淚花在火光中拼命地死撐。
但他手上的勁兒卻一點也沒松,他在慾望與理智中掙扎著,最終毅然決然地在手臂上刻下了一個大大的“止”字。
最後一筆落下,孟瑛猛地丟到了手中的匕首,匕首啪地一聲落在地上,幾滴鮮血濺到了素白的裙襬上。
孟瑛糾結的情緒在此刻戛然而止,面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冰冷。
他撐著衣袖,輕輕擦拭掉額上的細汗和有些溼潤的眼眶,然後木然地走向桌案,攤開了奏本,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就這樣,他伏案一夜,只有燭火相伴。
*
白芷並不知道她是怎麼回的王府,醒來後的她完全不記得自己發酒瘋的事情,唯獨只記得她的選擇。
她要做那一隻放飛曠野的鷹隼。
正好,孟瑛也搬走了,省去了很多麻煩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