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皮有些羞愧地低下頭,緊張地搓著手,說道:「你不要瞎說。」
寧缺搖頭無奈說道:「單看你的大胖臉,怎麼也瞧不出來你居然臉皮這般薄。」
陳皮皮有些底氣不足地辯駁道:「那是小姑娘臉皮薄。」
小船前後駛入蓮田深處,前些天的雷雨閃電鐵壺留下的痕跡早已消失不見,青枝圓葉蓬然遮天,清幽無比。
桑桑和唐小棠的船不知劃向了何處。
寧缺放下木槳,走入蓬內,遞了壺酒給陳皮皮,低聲說道:「你到底想清楚沒有?」
陳皮皮接過酒壺,小心翼翼地抿了口,然後被辣得蹙起了眉尖,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這種事情怎麼想得清楚?」
「但你應該清楚自己的身份。」
寧缺平靜說道:「雖然你始終不肯明說,我依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掌教大人的兒子還是觀主的兒子,但總而言之,你是昊天道門的驕傲和將來,老師雖說養了你這麼多年,你最終還是要回去的。」
陳皮皮看著船外的百畝蓮田,惘然說道:「大概如此吧。」
寧缺說道:「唐小棠是魔宗的人。」
陳皮皮低聲說道:「那你說這事怎麼辦?」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想。」
寧缺說道:「我只是提醒你,如果你確定要回到道門,無論西陵神殿還是知守觀,都不可能允許你娶唐小棠當老婆。」
陳皮皮抬起頭來,看著他問道:「你為什麼選了桑桑,沒有選書痴?」
「這和你現在面臨的情況是兩種痛苦。」
寧缺毫不客氣說道:「無論我怎麼選,頂多就是被人嘲笑不屑輕蔑,或者會傷著姑娘家,但你如果選得不對,或者做選擇時的決心不夠強大,你將面對的絕然不止是這些,而唐小棠會更慘。」
陳皮皮眉尖再次蹙了起來,慣常散漫憨喜的圓臉上,罕見地流露出凝重的神情,凝重最後又盡數轉為無盡憂愁。
「要下雨了。」
他皺著眉頭,像喝毒藥般把壺中的烈酒一飲而盡,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道:「我帶著她先回書院。」
寧缺探頭出船蓬,只見蓮田之上是湛湛青空,萬裡無雲,哪裡有要下雨的模樣。
陳皮皮輕撫胸口,幽幽說道:「這裡在下雨……都怪你,難得出來玩一趟,偏要提起這些讓人心裡發黴的事情。」
萬裡晴空無雨,一向樂天知命的胖青年陳皮皮的心裡卻落下了一場寒冷的雨,漸要將心中每個角度都渥出黴點來。
寧缺很同情自己這位師兄,送他與唐小棠離開後,坐在書房窗畔,想著他在船間那句形容,也不禁覺得好生悲傷。
便在這時,有風自雁鳴湖南岸襲來,吹得湖中蓮葉簌簌亂響,又亂了湖堤長柳,繞著古樹粗幹,灌入書房裡。
桑桑坐在椅中,手裡捧著杯涼茶,被窗外襲來的湖風吹得眯起了眼睛,說道:「看樣子似乎真的要下雨了。」
小侍女語聲落處,雨聲驟起。
淅淅瀝瀝的雨點,從空中墮下,緩慢而堅定地梳洗著宅院樹林間的暑意,沒有過多長時間,庭院盡濕。
「沒有想到真的下雨了。」
寧缺從她手中拿過那杯殘茶,喝了下去,滋潤了一下因為擔憂朋友而顯得有些乾燥的咽喉。
然後他看著空空的茶杯,問道:「唐小棠怎麼說的?」
桑桑抱著瘦瘦的雙腿,把下巴擱在膝頭上,認真地回憶著先前在蓮田深處船間的對話,說道:「棠棠說她比較迷糊。」
寧缺微怔,問道:「就這樣?」
桑桑說道:「她說這件事情總要先問過她哥哥的意見。」
寧缺想著那位穿著皮襖,像岩石般恐怖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