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感慨笑道:「當然我更清楚,如果小師弟他知道書院的想法,一定會哭著喊著求我不要尊重他。」
葉蘇說道:「二先生在雪橋上攔著許世,這是何意?」
大師兄說道:「公平之意。」
葉蘇說道:「夏侯實力遠在寧缺之上,難道書院認為這也是公平?」
大師兄說道:「老師曾經教過我們,公平是心意,與實力無關,只要雙方都願意這樣去做,並且接受規則,那麼便是公平。」
想著這段是夫子的話,葉蘇沉默了很長時間。
然後他看著雁鳴湖畔的夜林,微微蹙眉說道:「那啞巴如果要開口說話,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攔得住。」
葉蘇轉身望向他,問道:「君陌在攔許世,你在看我,那誰能攔他?我不會攔他,而且在他開口那瞬間,便是我也攔不住他。難道需要驚動夫子?」
大師兄望著凜冬寒夜裡的那片湖,蹙眉不語。
雪在飄舞,僧人在林間行走,向著雁鳴湖的方向行走。
十五年前在那道黑線前,他微微一笑,嚼爛了自己的舌頭,吞入腹中,便再也沒有開口說話,修閉口禪至今。
今夜他再次踏足紅塵,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開口說話,他究竟會說些什麼,人們只知道閉言十五年,一朝啟唇,佛音必然清亮如雷。
即便是強大的知守觀傳人葉蘇,都不想面對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誰來與僧人對話?
真的需要夫子下山?
就在這個時候,一片極薄的雪從夜林上空飄落下來。
那雪極薄,薄至透亮,彷彿是一片蟬翼。
第二百八十章 蟬鳴
夜林裡風驟雪密,然而那片看似輕飄飄的薄雪,卻沒有被呼嘯的夜風吹走,也沒有混入密雪裡消失無蹤,而是孤獨冷傲地自天而降,無視周遭的惡風與同伴,緩緩地飄落下來,落在了三供奉的肩上。
清河郡三供奉被那僧人手印所縛,盤膝坐在雪中,根本動不得分毫,眼睜睜看著那片薄雪落在自己肩上,不禁有些困惑。
當薄雪飄落下來時,僧人停下了向湖畔走去的腳步,草鞋深深地陷在厚雪中,然後他轉身,望著那片薄雪,沉默不語。
林子裡忽然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這聲音如尖銳冰片在摩擦,伴著風雪,自然顯出淒切的感覺,聽上去宛如蟬鳴。
蟬是屬於夏天的生物,遇著秋風便沉默。
在語境中,寒蟬便是沉默。
然而今夜風寒雪驟,這片林子裡卻彷彿出現了無數隻蟬!
那些蟬藏在樹枝後,躲在翹起的樹皮裡,懸掛在蛛網間,坐在冰雪中,看著從天而降的風雪和風雪中那名僧人,放肆地鳴叫著。
蟬聲陣陣。
滿林寒蟬。
林中寒蟬鳴叫的聲音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悽厲,樹丫上積著的厚雪被震得簌簌落下,然而湖畔雪林上空卻似乎又有兩面大而透明的無形蟬翼,遮蔽了整個天空,讓此間的蟬聲沒有一絲溢位林外。
悽厲的蟬聲,比冰雪更加寒冷,比夜風更加難以捉摸,在四處鳴響,在四處歸寂,又在四處復甦,最終落在那個僧人的耳中。
林中的蟬聲彷彿在冷漠地說:回頭是岸。
僧人聽著愈來愈淒切的蟬鳴,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凝重。
他叫七念。
他來自不可知之地懸空寺,是強大無比的佛宗天下行走。
因為寺中經捲上的記載,他遠來長安城,要看看那名傳說中的冥王之子,他甚至已經做好準備,哪怕面對書院,也要將那人殺死。
自修閉口禪以來,他禪心愈發堅定,意志愈發堅毅,便是長安城裡無數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