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經是那樣怕死的一個人,現在寧願自殺,也要我死嗎?」
桑桑站在欄畔,看著絕壁間已經變成小黑點的寧缺,臉色微顯蒼白,他若墜落深淵則必死無疑,而他若死了她又如何能夠活下去?
剛剛降臨人間的那一刻,她一步便能邁出千里,要把寧缺從絕壁間救回來是很輕而易舉的事情,問題在於,在人間的第二步她便慢了下來,因為夫子把紅塵灌進了她的身軀,她的氣息變得有些渾濁,她已經無法離開大地。
桑桑的手輕輕落在欄杆上。
她沒有拍欄,欄杆便斷了。
欄杆盡碎,露臺處的山崖垮塌,向著絕壁間崩落。
她向崖外的雲霧裡走去。
桃山後麓的絕壁間,響起了無數道轟隆巨響,彷彿雷聲。
其實那是破空之聲。
一抹青衣現於絕壁之間,雪雲驚懼而散,千萬年來的幽閣罪人們怨念化作的霧氣,哪裡敢相侵,瑟瑟向著崖壁間躲去。
她自天而降,來到他的身旁。
山風拂動著她頰畔的髮絲,卻拂不動她漠然的神情。
她與寧缺在風中並肩,向著深淵墜落。
她沒有看他,意志卻落在他的身上。
「你就這麼想我死?」
寧缺靜靜地看著她,在心裡說道:「不,我只是不想一個人活著,與此相比,我寧願兩個人一起去死。」
絕壁間散開的雲霧重新聚攏,再也看不到寧缺的身影,也看不到桑桑的青衣,霧底的深淵安靜無比,就如過去裡的千萬年那樣。
掌教及趙南海等人,來到崖畔,神情凝重向崖下望去,什麼都沒有感知到,片刻後,絕壁下方的深淵裡忽然傳來了極劇烈的震動。
應該有事物重重地墜落到了深淵的地面上。
霧底傳來的恐怖撞擊力量,升騰而上,把山崖間的雲霧再次撕碎,甚至就連附著各種道門陣法的絕壁,都崩裂出很多裂口。
掌教等人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如此恐怖的撞擊,還能有人活下來嗎?當然昊天應無恙,然而她怎麼從深淵裡回來?
半成廢墟的光明神殿某個角落裡,忽然響起一道急促焦慮的馬嘶,蹄聲如暴雨般響起,大黑馬撞翻幾名黑衣執事,向山下狂奔而去。
深淵裡滿是霧瘴,再熾烈的陽光,也很難落到地面上。
寧缺睜開眼睛,看著灰濛濛的天空,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天啟九年的渭城,那一年渭城迎來了最暴烈的一場沙塵。
他的腦袋有些暈眩用了很長時間才清醒過來,明白了自己這時候應該是在桃山後麓的深淵裡,然後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坑中。
從峰頂跳落,自然會在地面砸出一個深坑,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自己還沒有死,如果說是桑桑讓自己活著,那麼她在哪裡?
深淵底部的樹木與外界的樹木不同,很明顯根系要比枝葉發達很多能夠看到的大多數都是藤木,樹葉細小而稀疏,只是這裡大概從來沒有人來過,無數年的落葉積在一起腐爛,依然墊上了厚厚的一層。
寧缺沒有完全從撞擊帶來的暈眩感裡清醒,覺得躺在綿軟的腐葉上很是舒服,完全不想站起來甚至想永遠地這樣躺下去。
便在這時,桑桑的聲音在霧裡響起。
「你準備這樣躺到什麼時候去?」
她的聲音依然那樣冷漠,那樣無情,那樣莊嚴,說的內容,卻已經漸漸有了人間的味道寧缺聽著她的聲音在霧中響起,卻又像是在自己的耳邊響起,不免有些感慨,遠在天涯卻近在耳邊,果然不愧是昊天。
「起來。」
桑桑的聲音再次響起,情緒愈發冷淡。
寧缺神情微變,因為這一次他終於聽清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