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策反?世間有如此荒謬近乎兒戲的策反?或者,這是書院的挑拔反間?可是誰會相信呢?
不對!書院怎麼會做如此可笑的事情?面露荒唐之色的神官執事們,忽然想到一個很可怕的推論。
——寧缺就是要當成千萬人的面說這幾句話,因為只要讓這個世界聽到,那麼他便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這不是陰謀,也不是陽謀,因為這根本不是謀劃,而是直指神殿最根本矛盾的一道鋒利的鐵刀!
神殿無法解決新教的問題,便無法說服自己繼續信任葉紅魚以及她領導的裁決神殿,寧缺做的事情,只是揭開了那層皮,但……他揭的如此狠厲,以至於殿內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陣生痛!
痛會帶來憤怒,神殿裡的人海拂起微波,神官執事們憤怒地逼向陳七和禇由賢,如黑潮紅浪,滔天而至!
數千名神官執事的意念,集結在一處,擁有難以想像的恐怖威力,陳七噗的一聲吐血,臉色變得很是蒼白。
這時,葉紅魚終於睜開了雙眼。
就在陳七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她的冷冽目光,讓他感覺到稍微輕鬆了些,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一道彷彿要毀天滅地的氣息,從神殿深處生起,如海洋上的颶風一般,來到禇由賢和陳七身前,真正地撲面而至。
就在此時,葉紅魚起身,站在了這道氣息之間。
神殿裡的氣氛隨之一抑,變得異常緊張。
數百名身著黑衣的裁決司執事,從人海里顯身,如黑色的泡沫,攔在了那些憤怒的同僚之前。
一道雷鳴般的聲音響徹殿內:「叛教者死。」
這道來自掌教大人的聲音,平靜而充滿無可阻擋的神威。
葉紅魚平靜,說道:「既然已經開始說了,何妨說完?聽故事聽到一半總是最痛苦的事情,聽聽何妨?」
殿內數千名神官執事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辦,難道今日道門真的會分裂,就因為寧缺在千里之外說了那幾句話?
掌教大人緩聲說道:「大逆之言,聽到便是褻瀆。」
「我只是想聽聽,寧缺還會說些什麼有趣的話,至於褻瀆,聽完後再把這兩人殺死,那麼就沒有褻瀆了。」
葉紅魚平靜說道,算是某作解釋。
掌教沉默,算是某種接受。
葉紅魚看著陳七,平靜說道:「繼續。」
陳七想著寧缺說的那幾句話,心情變得有些怪異,但此時哪裡敢有半點隱瞞,很誠實地複述了出來。
「他說……青春作伴好還鄉。」
「他說……漫捲詩書喜欲狂。」
「他說……我想見你,已經想的快發狂了。」
第三十七章 最後一句話
「他說破罐子就要破摔!猶豫不符合你的性格!」
「他問你為何還不叛?你究竟打算何時叛?」
「他說不管你什麼時候叛,他會一直在長安城等你!」
「他說……青春作伴好還鄉。」
「他說……漫捲詩書喜欲狂。」
「他說……我想見你,已經想的快發狂了。」
道殿裡一片靜寂,彷彿來到萬物俱滅的深冬——是的,殿外的世界本就是深冬,但這冬意怎麼入得殿來?——只有陳七的聲音在飄來盪去,前面那三句話還在飄著,後面三句又至,如後浪推著前浪,撕破靜寧的空間,撞到刻滿宗教壁畫的石牆上,摔個粉碎,卻濺的殿內數千名神官執事渾身雪沫,寒冷侵體。
寧缺的話裡透著如鐵一般的生硬味道,又顯得很輕佻,混在一處便是理所當然,書院的理所當然——我在長安等你來,你便要來,這是唯一符合邏輯的結果,那麼便必然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