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之女,那意味著什麼?
與這件事情相比,寧缺入魔再也沒有人在意,魔宗雖然凋蔽多年,但走火入魔的修行者依然常見,而桑桑卻是世界毀滅的根源!
來自瓦山頂峰佛祖像的那道佛光,無視人間一切物理屏障,以無比神奇的方式穿透爛柯寺後殿的殿頂落下,看上去就像是黃金粉末和珍珠粉末混在一起,然後被陽光點燃,顯得無比莊嚴華美。
大黑傘在桑桑的頭頂展開。
佛光與黑色油膩的傘面相撞,四濺散開,畫面異常美麗而令人驚心動魄。
不知為何,佛光沒能穿透傘面,濺射有如普通的雨。
只是佛光萬丈,恢宏無限,人類肉眼可見的數量,也不是一場秋雨所能比擬,更像是由無數光線凝成的瀑布,不停地向大黑傘落下。
大黑傘就像是瀑布裡的一塊黑色石頭,被不停地沖刷著,撞擊著,再如何穩固堅強,也漸漸有了顫抖不安的感覺。
寧缺握著傘柄的右手微微顫抖,沒有感受到有磅礴的力量從傘柄處傳來,但卻清晰感受到傘外的恐怖佛威,他體內的每根骨頭都開始咯吱作響。
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大黑傘傘面上那些十幾年時間都沒能被雨水沖洗掉的油垢灰塵,在佛光的沖洗下正在不停變薄,似乎最終還是會被淨蝕成空。
因為震撼,寶樹大師手指間的盂蘭鈴已經停止,爛柯寺裡的鐘聲還在迴蕩,那道清脆的鈴聲,漸漸消失無蹤。
寧缺把桑桑背到身後。
桑桑低著頭靠在他的肩上,臉色蒼白,身體虛弱,卻像多年前被他在寒雨裡背起時那般,習慣性地伸手,要替他撐著傘。
寧缺不想讓她撐傘,知道她這時候的情況非常不好。
桑桑還是把大黑傘接了過來,很奇妙的是,當大黑傘進入她手中後,頓時變得比先前穩定了很多,似乎能夠承受更多佛光的沖洗。
寧缺背著桑桑向佛光外走去。
他橫握朴刀於胸前,鐵弓箭匣在身後,面無表情看著殿內的眾人,沒有說話,眼神冷而狠厲,就像是護崽的母虎般危險。
殿內諸人都是強者,然而看著他的眼神,下意識裡不想與他的目光接觸。
緊接著,人們又發現了很神奇的事情,所以心情稍微平靜了些。
寧缺向佛光外走去,卻沒能走出佛光。
那道遠自瓦山頂峰降臨的萬丈佛光,彷彿能夠感應到他的位置,更準確地說,是能感應到舉著大黑傘的桑桑的位置,隨著他的腳步而移動。
寧缺看著大黑傘邊緣淌落至空中、然後消失不見的佛光碎絮,沉默不語。
「哈哈哈哈哈……」
陸晨迦從震驚中清醒,看著大黑傘下的寧缺,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淚流滿面,顯得極為痴癲。
「你最重要的人,變成了冥王的女兒……寧缺,你現在能怎麼辦呢?你……現在大概能明白……我這些天是什麼感受了吧?」
寧缺面無表情看著她,有些憐憫,極度輕蔑。
笑聲漸止,陸晨迦惘然沉默。
她的臉色蒼白,那道刀口還在滲著血,然而她讀懂了寧缺憐憫輕蔑眼神的意思,不由惘然,原來他是那樣說的,也是那樣做的,只是為什麼他都不想一下?
那可是冥王的女兒啊!
「十三先生,請把她放下。」
寶樹大師面帶悲憫,宣了一聲佛號,看著寧缺說道。
程子清低首坐在佛殿門口,劍已出鞘,橫於膝上。
寧缺看了一眼寶樹大師手指間的小銅鈴。
他又看了一眼程子清膝上的那把劍。
然後他抬頭看了一眼大黑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