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岄幾步跑下石階,跳進溪水。蓮花小燈被他掀翻,燈上銅板紛紛沉入水中。
那人用竹竿去戳他,罵道:「又是偷銅板麼!這是給梁京乞丐爺兒的,你一身錦衣,不要臉了是吧!」
靳岄不理,自顧自在水面找自己的小花燈。水面密密麻麻全是蓮花燈,他腳底打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往前,竹竿戳了又戳,那人罵了幾句,跑下橋來。
靳岄終於在橋洞下看見了自己的小花燈,那燈半淹在水裡,蠟燭倒還是燃著的。
他抓起小燈,黑色小狼被泡得軟了,「賀蘭碸」三字已經有些模糊。他連忙將那燈撕碎,艷紅色紙屑拋在溪水裡。他看著紙片被蠟燭點燃,燒了一會兒便熄滅了,便覺得那災殃應該也隨之消除。
那人跑到岸邊,見他撕去蓮花燈,頓時氣得臉白:「你怎能撕別人的燈!」說著揮舞長竿往他身上打。
長竿還未落到靳岄身上,忽然被抓住。那人還未反應過來,長竿便忽然脫手,咚地跌進溪水裡。他嚇了一跳:一個高大青年站在身邊,奪走長竿,直接扔了。
賀蘭碸的眼睛嚇得那人急忙轉身跑走。靳岄聽見岸上聲音,回頭便見一個人站在燕子溪岸邊,皺著眉,正大步踏入水中。
海棠樹上燈盞搖動,墨色天空被天燈點亮。賀蘭碸朝他走來,抓住他的手,厲聲問:「你在幹什麼?」
靳岄看賀蘭碸的臉,像定住了一樣,心在胸口裡猛跳,他連腦袋都嗡嗡作痛。秋天的溪水有些涼,他衣裳下擺全部浸濕,貼在肌膚上很不好受。賀蘭碸把他牽上岸。靳岄隨他動作而動作,目光只徜徉在他身上。
「你要找什麼,我幫你。」賀蘭碸說。他心頭的猶豫遲疑在見到靳岄跳入水中之時全都消失,等牽他上岸,方才的忐忑才稍稍回來。他有些不敢抬頭,這和他想像過的重逢完全不一樣,他沒話找話說一般補充:「我水性不好,但燕子溪裡找個東西還是可以的……」
靳岄捧著他的臉,手勁大得令賀蘭碸不適。因靠得太近了,他能看到靳岄眼裡閃爍的燈火與小小的自己。黑眼睛裡漸漸湧出薄薄的眼淚,只是盈在眼眶裡滾動。
靳岄忽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賀蘭碸吃了一驚,忙抓住他的手:「不是夢!」
靳岄咬著牙,似哭似笑:「……你……你來找我?」
賀蘭碸點頭:「我來找你。」
他忽然碰到靳岄左臂上的疤痕。
雲洲王的奴隸印記上還有一道新傷,已經癒合了,像在奴隸印記上斜刺了一記,劃破舊痕跡。正是當日高辛箭留下的傷痕。
賀蘭碸摩挲他的傷疤,喉中艱澀難當:「疼不疼?」
「很疼……」靳岄揪著他衣領大吼,「疼死了!你怎麼能……你怎麼可以用高辛箭對著我……你說過你不會……」
他哭著,說著一些漸漸模糊了的話,嗡嗡作痛的腦袋裡彷彿被什麼劇烈敲打,他混亂地說著連自己也聽不清的話,心裡有個聲音低語:原來你還是怨他。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靳岄忍不住眼淚,想在賀蘭碸面前裝作強硬,卻又咽不下這口氣,「……是不是大哥的死和我有關?你恨我麼?你真的恨我?」
他越說越快,幾乎喘不過氣,心口被瘋狂湧動的情緒填滿了,連呼吸都漸漸變得困難。他像個受盡了委屈但又無人諒解的孩子,除了詰問,不曉得還能做什麼。
賀蘭碸忽然湊近,吻住了他。錯亂的語句猝然中斷,靳岄感覺自己的舌尖和嘴唇被人銜著,這裡面沒有情慾的意味,只是溫柔的撫慰。他停止了哭泣,憤怒地推開賀蘭碸。
「大哥沒有死。」賀蘭碸與他額頭相碰,靳岄掙扎不開,被他牢牢圈在懷中。賀蘭碸輕撫他的頭髮,一字字道:「我們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