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岄解下腰間錦袋,小心翼翼把裡頭的碎片倒入手中。鹿頭碎了之後,嶽蓮樓和陳霜幫他儘量地撿了回來。玉片碎得整齊,呈幾大塊,鹿角完整,只缺失了一些細細的碎片。陳霜幫他拼過,也貼過,但貼不牢,一拿起來又散了。
靳岄便找了個小錦袋把碎片裝進去,仍舊和那把熊皮小刀一起系在自己腰間。
把碎片小心地一塊塊放在臺子上,靳岄又問:「這個能補麼?」
女子不耐煩地抬頭:「你哪兒人?聽不懂話麼?明天,明天!」
但她一見那玉的碎片,立刻怔住。「血玉?!」
「只要你能補好,多少錢我都給。」靳岄說,「完完整整補好,不能有一毫缺損。」
作者有話要說:
鋦瓷:念「局」,一種修補舊瓷器的方法。
大司寇、少司寇:對刑部尚書、刑部侍郎的別稱。
第66章 補玉(2)
女子拿起碎玉片仔細端詳。玉片確實是血玉,但並非品質上佳之玉。它特別之處在於血痕橫貫鹿頭,一處大的血點恰好化作此鹿其中一隻眼睛。
鹿頭從中裂開,女子將它在布面上拼好,形狀並無太大缺損。
「這東西雖然粗糙,但看得出用心。」她說,「你要怎麼補?鋦瓷之法不便於補玉,金鑲玉……你這鹿角支楞得漂亮,金鑲玉法子不大合適。」
「補完後鹿頭不能與原來有差別。」靳岄說,「用什麼法子,全看你方便。」
女子仰頭沖他笑道:「這是什麼金貴玩意兒?心上人送的?」
靳岄:「嗯。」
他等候片刻,只見那女子擺弄來去,又在櫃下翻出些色澤古怪、氣味也古怪的漆料,半晌才開口:「可以補。」
她告訴靳岄,補這種玉片需要用老漆,老漆粘性好,能將碎處完整粘合,但漆料準備費時,上漆、自然晾乾,至少也得花上大半個月工夫。
靳岄沒想到時間會這樣久,忙拱手道:「有勞姑娘。難得姑娘如此細緻,這東西不大,請您多費心了。」
「你們這些讀書人也太酸了,說白話行不行?」女子笑道,「聽得我耳朵癢。街坊都叫我瑤二姐,看你年紀不大,叫我一聲姐姐,不算吃虧吧?」
靳岄忙應了聲「瑤二姐」。
瑤二姐又道:「今日本來要收幌打烊,偏偏你又走進來。心上人送的東西,我必須得好好補。」
靳岄真心誠意道:「多謝瑤二姐為我修補此玉。」
瑤二姐笑了:「我補的不是玉,是不捨之心。」
瑤二姐父親是梁京出名的鋦瓷匠,家中有一雙兒女。無奈其子一心想考功名,對祖傳手藝全然不感興趣,瑤二姐從小跟著父親打下手,手藝青出於藍。其父最後便把這傳子不傳女的技藝和鋪子,一併給了瑤二姐。
「你怎知道我想補玉?」回程路上,靳岄問陳霜。
他確實想補玉,但也知道這玉片單薄,不比鐲子,修補難度極大。若是去找工匠,工匠斬釘截鐵說「補不了」,靳岄心裡知道,自己受不住的。
陳霜和嶽蓮樓都有一雙毒眼睛。那鹿頭碎成幾瓣,靳岄連細小碎片也不捨得丟棄,還巴巴地裝在錦袋裡貼身攜帶,沒事的時候便無意地摸那袋子,眼睛直直地發愣。陳霜為他貼補過,不成,之後便開始悄悄在梁京城內尋找可靠的補玉匠人。找來找去,內城外城都說,只有紀家的瑤二姐手藝最好。
「你還要回北戎麼?」陳霜問出了他和嶽蓮樓一直想知道,卻不敢詢問的事情。
「回。」靳岄毫無一絲猶豫,「我跟他說過,或者他來找我,或者我去找他。現在看來,他是不可能來尋我的了。無妨,他不來,我去就行。」
陳霜收了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