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靳岄與陳霜出門去尋瑤二姐,想看鹿頭補得如何。兩人繞路往新文街走去,還未到街口,便看見常律寺門口堵著一大群人。都是布衣百姓,七嘴八舌地嚷嚷。
靳岄袖手立在一旁,海棠樹新生許多嫩芽,春日陽光熱烈,葉片枝子的陰影落在他頭臉上,黑眼睛滾動閃光,良久後才笑道:「你和嶽蓮樓前幾日這一齣戲演得不錯。」
陳霜低頭認真道:「謬讚、謬讚。」
常律寺少卿衛巖此時正在門口竭力安撫群情激奮的百姓。無奈他只有一張嘴,怎麼都說不過來。
「為楊松兒伸冤!伸冤!伸冤!」
「放貸便放貸,殺人是怎麼回事!殺人就要償命!」
「梁京府不管,現在常律寺也不管麼!」有人大喊,「哪怕告到御史臺,咱也要給楊松兒一家鳴冤!天子腳下,竟沒有王法了!」
靳岄認得這聲音,是當日在酒館裡與人爭吵的大漢之一。
「常叔,明夜堂梁京分堂的廚子,嗓門極大。」陳霜說。
人群中另有一位漢子喊話:「你是當官兒的,今日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不走了!不走了!!!」
陳霜:「分堂養馬的劉大勇,一手乾坤棍,威震明夜堂。」
靳岄笑了:「我也記得他。這倆人酒館吵架吵得熱鬧,如今煽風點火也是能手。」
兩人也不走,只遠遠看著。未幾,新文街另一頭行來幾匹高頭大馬,為首的那位赫然就是岑融。
新文街完全無法通行,岑融便下馬到常律寺門口詢問。把事情問清楚之後,他濃眉一蹙,大步跨上常律寺臺階。衛巖忙舉手行禮,岑融面對眼前百姓,沉沉開口。
「我乃三皇子岑融。」他一開口表明身份,眾人便齊齊啞聲,許多人立刻露出畏懼之色,開始往後退,「楊松兒一案我有所耳聞。此案疑點重重,確有冤屈之處。重查需要時間,但我岑融向諸位保證,此案定必重啟、重查、重審、重判。有冤洗冤,有苦訴苦,常律寺也好,梁京府也好,全都不得懈怠,定必查個水落石出!」
遠處,陳霜又問:「三皇子這戲如何?」
靳岄低笑:「比你和嶽蓮樓還要好。」
常律寺門口,劉大勇率先喊出「三皇子英明」,很快眾人隨之呼喊,聲音震天。衛巖臉色難堪,似笑非笑。
「一切均在小將軍預料之中。」陳霜問,「接下來便看盛鴻與盛可亮那頭如何反應了。」
岑融在常律寺亮相併允諾重查楊松兒一案很快傳遍朝堂。這是公然地落常律寺與盛可亮的面子,朝廷中人紛紛看戲,但盛可亮這邊的人,無不勃然大怒。
「此案常律寺已經查明封卷,刑部和御史臺定案無誤,如今橫生枝節,這不是扇我們耳光麼?」刑部文書急惱,「他說重查就重查,這不是亂來麼!」
「手也伸得忒長了。」有人低聲道。
刑部會堂中都是盛可亮的人,只有侍郎紀春明出言反駁。
「既然有冤情,重查才是正事。」他說,「三皇子出面,事情便更加方便。」
盛可亮冷冷一瞥,問道:「聽聞你那日在常律寺?」
「我與衛巖是好友,去尋他喝酒來著。」紀春明道,「喝得正酣,便聽見常律寺外頭鼓聲震天……」
「那你為何不將此事壓下!」盛可亮沉聲怒斥,「刑部、常律寺,向來與三皇子無關。楊松兒這一案,是給了他插手常律寺事務的機會!常律寺卿空懸,若是讓三皇子的人進來,對我們刑部是有害無益!」
紀春明:「何出此言?」
盛可亮一時語塞。
紀春明又說:「為國為民,忠君職守,坦蕩磊落,管他什麼人當上常律寺卿,與我們刑部又有何關係?」